忘不掉是因为那段日子、那些人已经长成一株爬山虎,附着在记忆的墙壁上,虽然没有继续生长,但每片叶子都在呼吸;记不住,是因为我们一直在路上,我们行走的太匆忙,太少回头去观望那堵墙,除非我们被绊倒。
其实这样也挺好,身心俱疲的时候,有堵墙可以依靠,而等到恢复了元气,该上路的时候,身后的墙永远不会成为前方的障碍。
正在遭遇的,未来将要发生的,都免不了成为夕阳下摇椅上的故事,捧在手心的温暖。刻骨铭心是一种负担,过眼云烟又仿佛是某种背叛,这种若即若离、似曾相识的模糊记忆恰到好处。
没有特别想抓住的东西,害怕抓得太紧它们就死在了我的手心。也害怕扎伤了我的手指,怕它变成疯长不止的爬山虎,霸道的覆盖我的墙壁,像一座绿色的坟冢。
祎凡曾经跟我说过,我的生命中没有什么离不了的东西,仿佛无论缺了什么都可以一如从前淡泊的继续,如果说也会若有所失,那也只是短暂的不适应,不为任何人活着,当然也包括自己。我的舞台常有新的角色登场,也有人中途退出,他们会带来小小的惊喜和哀伤,但相对于我深海般的宁静,却都是些可以忽略的波澜。这是祎凡喜欢我的原因,也是最终他离开我跟我最要好的朋友在一起的理由。
我想我是真的喜欢祎凡的,在他接过我手中的电视遥控,顺便握住我的手的那一刻之前。那次接触只是一个开始交往的形式而已。
很认真的约定,我们一起经营天山的夏季牧场,一起去维达多的“第23街”看世界上最珍贵的花岗岩,去里斯本听忧郁的“法朵”……太多幻想的“一起”随着那个黄昏呜呜咽咽的汽笛声风流云散。
“我会去沿江的一个小城,这个周末。”祎凡的手还搭在我的肩上。
“好的,你的选修课我会帮你上。”
“我不是一个人去的。据说y城有适合两个人并肩走的石板老街。”
“也好,路上还有个照应。”
一声长长的汽笛声。一艘船离岸。我的牵挂也被拖得悠长,周末有雨,降温,晚上该把洗好的祎凡的外套送过去。
“我会和纪遥一起。你不要怪她,出去这几天我手机暂时不用。”
有落日。一个美好的黄昏,江面上有无数破碎的小太阳,像守财奴泼到江里的金币。
“那张cd留给你,和你一起听过的《神秘新娘》我会一直喜欢。”原来他还没有走远。
一瞬间有个念头想转过身,抓住祎凡的袖口,那是我喜欢的游戏,把他的两个袖子拽住,打个死结,看他折腾一阵子再帮他解开。
可纠缠毕竟是我不齿的。太阳一点点的隐下地平线,只剩几大抹红色的晚霞,繁盛而绮丽。像铺在天上的洞房夜的锦被。
夜幕终于挂不住了,劈头盖脸的塌下来。这个时候,我一个人在码头边很不合时宜的想纪遥。
我们出生在同一家医院,住同一个家属区,从幼儿园开始一起上学、回家。十岁的时候一起偷门房老伯的茉莉夹在语文书里,那是院子里至今未破获的要案。
她在我父母面前娴熟的撒过无数次谎,每次把我安全的送到祎凡手中,就善解人意的离开。
纪遥流手汗,她老担心有一天恋爱了牵手怎么办,“没关系啊,他真的喜欢你就不会介意这个啊,就像我一样牵着你啊。”她的顾虑越发让人觉得可爱。
祎凡从我的戏里下场的方式很突兀,没有预兆,也没有前奏,在我漫不经心的时候变法术一样的消失,而且也带走了我曾经的女主角。也许是她带走了他,都已经没什么清算的必要,真相有时候什么也不是。过去的一个含糊的真相,对现在的一切都于事无补。
祎凡不喜欢我,至少现在这样,但他确实是了解我的。如他所说,我依然宁静安好的生活,好像一个村庄被毁的农夫,站在村口叹息一声,继续寻找新的村子,找到了,耕读自娱,诗酒为伴;找不到,路边的风景也可以让我流连忘返。
偶而也会想起他们,我握过的,她的左手,他的右手,我知道那种温暖是忘不掉的,也不打算忘掉。忽然想起,像从一件很久没穿过的衣服中发现了几枚硬币,钱不多,但它们揣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在我的衣兜里藏了这些年。闭上眼深呼吸,甚至可以看见河对岸“倏”的盛开一满坡新鲜的鸢尾。让人觉得澄净、舒服、夹杂着小惊喜。
只要心里盛满了,即使舞台空旷,也不会寂寞。我有太多的事情该去烦心劳神,记忆是件奢侈品,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让我回头观望我的爬山虎。
走吧!走吧!要不又该错过……
来路不明的催促,让我卷起裤管小心翼翼的赶路。
前方有呼喊,有期待,不是我的爬山虎,是别的他们。
他们在呼唤我前往,或者说,在期待我归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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