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当女工委员静通知我去参加由县妇联举办的山区采风活动时，我欣然应诺了。简单地收拾了行李，约好同行的红，准时赶到集合地点。上了车，才知道车内三十余位姐妹，大多很面熟，只是一时间喊不出名字，一贯纳于交际的我，泱泱地随着红选了一个临窗的位子，默默坐下。

想着能放下工作和家庭的烦心事务出去透气，忙碌的感觉顿时在清爽的朝雾里荡然无存，甜甜的做了一个深呼吸，很贪恋的将整个人儿虚飘得松松散散，上车后的半个小时里一直都在构思着这一路上的闲情意趣。

车子准点出发，导游小姐在简单的介绍此次行程的路线后，开始了她一路甜蜜而又温馨的提示。

（二）

我们去的第一个地点是魏源故居，它坐落于湖南隆回县司门前镇学堂湾村。魏源史称近代的启蒙思想家，有巨著《海国图志》，影响后世的主要观点有“以夷攻夷”、“以夷款夷”和“师夷之长以制夷”。魏源故居是一座木结构四合院，房屋分布两正两横，居于待春耕的农亩之间，安宁而静谧，院门右侧有2米见方的水塘，水塘傍着围墙，边上有一棵大垂柳，亭亭飘逸，倒影水面，更显风姿卓越，娴静可人。

很显然，红很喜爱柳树的风姿，坚持要求我为她在柳树下拍照，我举着相机连拍了好几张，猛觑见故居门上的对联，很是疑惑：“沙州回碧水，朗月照金潭”。不由得自言自语起来：“这里不见有‘沙州’、‘金潭’，而‘碧水’二字，仅只见一小水塘，这副对联也太夸张了。”不料却被导游听去，解释道：“这里的‘沙州’、‘金潭’和‘碧水’全是这当地的地名，所以，对联上的字眼并非为这周边的环境而书，你理解错了。”听完，不觉有点暗自嘲笑自己的自以为是。

（三）

离开魏源故居，便匆匆赶往花瑶古寨。

花瑶古寨是湖南隆回县一个少数民族居住的小村落。因为处在大山深处，所以，车子开出不远，就进入了群山之中，快速向车后闪过去的树木，郁郁葱葱，也许正值初夏，满眼尽是嫩生生的绿，丰盈可人，摄入心中，有暖切切的柔。于是，将身子斜了，歪在车座上，与红漫不经心地闲聊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在散漫的思绪中，任由目光从车窗向外延伸，但见两旁青山苍翠欲滴，山头偶尔更见山花绚丽招摇，尽显其娇媚。每过一处山花灿烂之景，便可以听见红用兴奋的语调提醒我。我知道红是生活在洞庭湖畔的女孩，对大山里的一切都感兴趣，便有一搭没一搭的随着红的话题，转换了一次又一次思路。不过，那些娇媚在唇上滞留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因为，这样的四月天，人间芳菲，残红将尽，已是绿肥红瘦。

车在崎岖蜿蜒的山路上进了山区，导游介绍，瑶寨海拔1300多米，气温相对很低，夏季凉爽宜人，是理想的避暑场所，冬季有南方罕见的冰天雪地，可以见到树上挂满晶莹剔透的冰挂，美不胜收。我突然担心自己没有带足衣物，害怕进入山区，敌不过山里的寒冷。

下车后，要攀登的第一座山叫虎形山，观山之外形，未曾见半点“虎形”迹象。

最先跃入眼帘的倒是满山遍野的杜鹃花。

现代城市中，街道两旁常年能见到杜鹃花的身影，面对那些杜鹃花，我从未动容，而今天，确实被开满杜鹃花的山岚所吸引，呆立了片刻，躬身去细观其花姿，才少许有所感悟。城市天空下的杜鹃，沾染的钢筋水泥的尘埃，暗然无色，而山野之中杜鹃每日受着露华的润泽，多了一份干净，一份清爽，自然中透着原本的娇媚，于是，有它摄人心魄的美丽。

我和红在一丛开得火热的杜鹃树旁驻步，相互拍照，搔姿弄态，其乐融融。

轻轻摘下几片杜鹃花瓣，入唇齿之间，细细咀嚼，一股清馨、一丝淡淡的酸味立刻盈满味觉，一种熟悉的感受在心中扩张。家乡的清明时节，也有漫山遍野的杜鹃盛开，它们每年都在我逝去亲人的坟头招摇。每年的清明我总在它们的灿烂中，重复着相同的伤痛，而那个杜鹃啼血的故事也会从时光深处满过心头，在祭奠的烧纸轻烟中，让泪眼迷离。蓦然回首，奶奶温馨而甜美的笑容永远挂在那个凄寒的初春。

登上虎形山顶，有古木参天，浓荫蔽日，阴风飕飕，冷气入肤，尽管已经是上午10点时分，但林中仍残有薄雾在半空缭绕。低头，树根满地虬生，暴露于山土表皮，藤蔓相间，恍如进入了原始森林，又如误入了童话里的魔法仙境，这种景况在平常，我决然是不敢一人进入的，感觉阴森可怕。

纵目四周，能见寨舍栖静于山林之间，梯田相叠于山丘之上，朴实无华，美轮美奂。

坐于树根上稍作歇息，环视林间，有两棵古树最引人瞩目，一雌一雄，齐头并长，相依相偎，仿佛自远古相惜而来，历经了上千年的风雨。然而，却并不能言其完美，雄树某一高处也许经受不住几千年日月风霜的考验，已倾斜了身子，远离雌树，旁靠到一株枝繁叶茂的小树上，看得出，那棵小树与那古树的品种绝非同类，奇怪的是：古树和小树的某一段已紧紧相连，甚至“肌肤相切”。导游戏言：“常言道‘树越老越燥，人越老越骚’，人有红杏出墙之事，那知这树也红杏出了墙呀！”

我们在导游的戏言中嬉笑，只是我突然想起舒婷《致橡树》里的一段话：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这两棵古树曾经实现了“作为树的形象”站在一起，但老了还是没能坚贞相守。树尚且如此，何况人类？世间人，有几个能真正得到一份纯真的情？又有几人致死都能守得住一份坚贞的爱？这样想着，不免生出几丝感伤。

（四）

远远地看见一群盛装的姑娘，每人手捧一只碗，成一字排开。导游介绍，这是山寨姑娘们的迎宾礼仪，姑娘们的碗里装着迎宾的拦门酒，只有喝了酒，才允许进山寨。

我随手接过一碗酒，一干而尽，酒醇，却不香。

入得山寨，只见姑娘们个个衣着鲜艳，五颜六色。她们的头巾，状若葵花、大过斗篷，四周边沿微微翘起，火红火红，撩人的眼；裙装是一种筒裙式，前襟重合叠拢在前面，色彩火辣，艳丽无比；腰间的腰带，更是颜色搀杂，环环相扣，均匀和谐，象城市小女孩的手链。我借了一位姑娘的头巾扣在红的头上，立刻拿出相机给红来了几张特写。于是，与花瑶姑娘们合影的人群便又成了另一道风景。

在导游的引导下，到了对歌的山林，恰逢有一拨前来观光的游客，幸福了我们这一群美女，要不然，清一色的女人，找谁去对歌？

我听不懂歌词的内容，觉得索然无味，借他们对歌之际，我在山间溜达，随处可见初生的竹笋壮壮实实，静说竹笋是个好东西，尤其是食用，富含多种氨基酸，我还记起东坡有诗言：“无竹则俗，无肉则瘦，不俗不瘦，竹笋炒肉”。于是，我们就起了做“贼”之心，在背人处，我们偷偷地拔了两根竹笋装进了背包。

时间在指尖上快速溜掉，上头颁下指令，是吃饭的时间了，此时才觉得肚内饥肠辘辘，连忙下山就餐。

饭桌上全是瑶山的本地菜肴，炒竹笋，野山菌，野蕨根，柴火腊肉，还有猪血原子……。这一顿中餐可是我平生吃过的最香甜的美味，想起背包里的两根竹笋，不知道拿回家炒了，是不是也有这般美味……

（五）

是晚，瑶寨人还为我们准备了一场篝火晚会，节目具有浓郁的民族特色和乡土气息。晚会的高[chao]是几场让游客参与的互动游戏，我们这群如花般的美女成了晚会的主角，在欢歌笑语中姐妹们踏上了回程的车途。

在车子上，有姐妹说，这次是我们的运气好，赶上省城某位重要领导前来瑶寨观光，不然，肯定不会有如此盛大的晚会。但我却要说，省里这位领导遇上了我们，是他的运气好，要是没有我们这三十几名美女的参与，篝火晚会能有如此热闹？世上之事，到底是谁装扮了谁，有谁能说得清楚？

就比如那眼前的山，眼前的人，到底是因为山的静谧和深沉包涵了人的喧闹，还是这喧闹的人声给寂静的山林带来了勃勃生机？或许那满山遍野的诱惑正是平息烦躁和不安的澄明空间，也是淡化某种自欺欺人的困惑和无奈的世外桃源。

（记：其实，这次采风的第二天，我们还去了新化县的梅山龙宫，那是一个非常壮观的多层溶洞，有世界罕见的地下阴河，溶洞内的奇观真是我前所未见，美景面前便淡了许多思绪，相反前一天的一些随感，入心后，甚是烫贴，于是记录下来，留作日后翻阅。2007年4月25日夜写于邵阳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