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鸟语,风和日丽。田间的人们辛勤耕作着,每个人的脸上挂满浓浓的笑意,让人感觉和煦的春天多么惬意。车颠簸着,载着我向县城的方向行使。临窗的位置大概适合我的心境,歪着头,顺着玻璃看过路的风景。
车厢里些许人在晕晕欲睡,些许人在窃窃私语。他们手里或多或少拿着东西,个别的在爆打着手机,也有几个学生背着书包,看起来才放假的样子。我紧盯着司机的方向盘,他一言不发只顾管好自己的手和脚。
半个小时后,随着他轻微的一声刹车,人们仿佛从梦中醒过来,到了,终点站到了!
望着这个陌生熟悉的城市,走到一幢宽阔,雄伟的医院门前,肠胃顿时翻江倒海。手扶着墙壁,支撑着将要倾斜的身体,抬头看着大红色的十字和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刹那间,肚子隐隐作痛,也令我的心不寒而颤!
病不紧不慢袭击我的身体一年了,为此也买断了医院的路。为了我那朝思暮想的他,为了我那魂牵梦绕的男人,为了我那自认为值得付出的情感,我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输了,全盘皆输,不但输的一败涂地,而且输的死无葬身之地!
失去了他不说,连我那夭折的孩子也白搭,更痛苦的是我的身体不知道煎熬到什么才算恢复彻底!医院里楼上楼下的人拥挤不堪,尤其是二楼妇产科那些难产的女人们,简直是处在生死两边缘!
医生照例盘问姓名和住址,我不慌不忙从包里取出简历和单子替给她。她冷冷不耐烦扔下两个字:“憋尿!”
我解释憋好了,她又是冷冷两句:“上床!”
我脱了鞋,上床躺好,两只手扶起上衣,然后任医生在我的肚皮上涂油,折腾,双眼只是麻木不仁地望吊顶。
约莫半刻钟,她吩咐实习的女孩填单子,而这时,因为离厕所远,我已小便失禁。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的裤子湿了一大片,我淡然地笑,无视他们的目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着那份主宰我身体的单子赶快填完!
之我后的女人迫于是双胞胎,憋尿太多,加上上床费劲,尽管身边好几个人搀扶,可还是受不得其苦罪,竟然嘤嘤掩面哭泣。声音由小到大,由近到远,影响其他的女人也躁动不已。裤腿照旧湿了两大片,大家的眼光从我身上转移,又一齐扫向她!
昨天吃了一粒药过敏,半个晚上剧痛袭击着全身,万不得已再次踏上县城的征程。医生只得换药,问我还有何症状?手时不时捂着肚子,对她说现在最主要的是头发又开始刺激皮肤了!她微笑着问我舍不得剪掉吗?我点头,她也万分不舍,劝我说,为了身体剪掉吧!
储存在眼角的泪没有滴落,我苦笑着和她商量:“能不能吃点药?说不定会有转机!”
她无奈地沉思一会,问我的胃能承受住吗?听到她说胃,我又变的沉默不语,该死的胃还是该死的头发?一切皆因这该死的病还是归落于该死的他?
可恶的反应的青霉素,好怕你!不得已又换成别的药物,看着护士熟练地绷紧胳膊,将针头狠扎我手背,我的心也随着对他的爱而生起恨!鲜红的血,和着那一大瓶的点滴顺着输液管冰冷流进我的体内,也流进我的心里。
在我的嘴里,心里,你一直可是我最亲最爱的啊,这刻你人呢?不亲了也不爱了,难道留下孤寂无助的我独自品尝这份巨大的苦痛吗?你怎么忍心?我千般错,万般不对了吗?你怎可以这样惩罚我?抚摸着手机,里面存着他的诗句映入我的眼帘:
液体一滴一滴的落下/我感到一丝少有的恐怖/我真想哭/不是我惧怕死/不是我不想你/而是我无法见到你/液体一滴一滴的落下/好象生命就要走到尽头/我真想哭/医生匆匆的走了/床头只有一本外国小说/鲁滨逊漂流记/液体一滴一滴的落下/我感到少有的寂寞/可怜的鲁滨逊/只有苦闷的我/在陪他/陪他度过那艰难的岁月/ 液体一滴一滴的落下/终于没有盼来你熟悉的身影/我真想哭/我的身边除了鲁滨逊/空无一人/陪伴我的只有无边的寂寞/液体一滴一滴的落下/我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可恶的液体已经滴完/孤独的我只好再续上另外的液体/可鲜红的血却不听话的冒了出来/我真想哭/不哭的我/好想哭好想哭/我想哭就哭吧/让苦涩的泪水/清洗我的伤感洗涤我灵魂吧。
我想告诉他,我也想哭,哭这一切的灾难为什么要降临在我们身上。哭出所有的委屈,哭尽这一年来对他所有的不满。恍惚冥想间,许多人争先奔走在走廊,原来有个女人喝药自杀未遂。听到大家的议论,才知道她和家人闹矛盾,想不开便捧起药瓶一仰而尽。她被抢救过来的那刻,她三岁的儿子爬在她身边一个劲喊叫妈妈。她搂抱着孩子极其悲苦说她再也不做傻事了!
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被他的儿女搀扶着路过,无不感慨加叹息:“看见了吗,孩子们,好好活下去吧。生活对每个人来说不公平的,怨天尤人的人不知足,想尽办法自杀,寻短见。而渴望生命的人们那怕活一天也好,世间总是留不住,人一生固然暂短而苦累,但活着是一种希冀。我们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活,多数是为了孩子们。坚强一点吧,和疾病做斗争,坚持到底才能胜利,相信我们的明天一定会更美好!
我眼眶开始变的湿润,泪却没有掉一滴,就在刚才,我还苦苦抱怨,狠狠诅咒!可此刻,看见这悲惨的一幕,和我生命里微乎其微的小灾小难比起来,感觉多么渺小,又是何等震撼人心!
我只不过是失去他的爱,而那个女人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给她年轻暂短的生命差点划上句号!往往世间的事情是没有道理可言的,人的悲哀有谁理解,又有谁能够拯救呢?
点滴快完了,护士走近我,问我状况如何?我说还好,轻松多了。看着她的背影穿梭来去,轻轻擦拭着伤口,丝毫感觉不到疼,我想不但伤口不疼了,心以后再也不会疼了。那就是通过这件事情,我更会珍惜生命,珍爱生活!
也想哭的我没有哭,好想哭的我制止住了自己的泪滴。人生的道路艰辛且漫长,日后就算遇到多大的风雨,我也不哭!因为我懂得了万事万物没那么完美,不要以为失去了一扇门就失去了整个世界,相反,失去一扇门的同时,我们说不定得到了两扇窗!
走出医院,还是红色的十字高挂,还是白衣天使忙碌的身影。不过,天空明朗起来,叫卖的,吆喝声,还有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气球,彩旗,飘飘扬扬在空中。老人领着孩子,性感的女人们早已穿上裙子飞舞,给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增加了鲜亮的色泽,一副美妙的图画随即也展现在我面前!
不管是好想哭的我,还是真想哭的我,这刻都不会再哭了。因为我知道,我已经和疾病抗争过了,黑暗过去了,明天也一定会是彩虹满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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