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风霜凄紧﹑天寒地冻的时候,我都想寻找一个偏僻的地方独立风中,让强劲的风涤荡心中的尘埃·四年前因为一场人生变故而独自远适南方,渐渐又在这块土地上娶妻生子。初为人父的感觉让我有些疲倦,或许生活就是这样。云淡风清和风花雪月与日子的流逝并无多大干系,冬季的月亮总是冷寂无声地起落在山头,我在天色初白时出门,又在天色灰白时归家,然后至深夜哄着儿子睡去,每天大至是这样。然而,如果说就已将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未免有些做作和自欺欺人,我总会在灯火将尽时有聆听窗外呼啸风声的欲望。
我习惯将广东称作南方,或许是想给这个冰冷的地理域名多点温暖与浪漫。南方的景致一直是绿色,或者说苍黛色更为准确。这里没有惊心动魄的季节的更替,在浩大的风和热情的阳光下,永远有凝固的生命妆饰着生活,日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远了。直到有一天,你发现那些亚热带雨林植物已经高大,你发现咸腥的风中多了些故乡雪的气息,你才知道又到了岁末。
我已不再冲动,至少不如以前冲动。很多故人说我不如以前率真,我想这应该归结于冲动。远适异地的日子,让我习惯于一种处事方式:该做的事就马上去做,不用说什幺;不该做的事不做也不说。这是一个不适合谈心的地方,也不须为别离伤感﹐虽然有些相处投机相聚饮酒的朋友一别之后就永不相见,但那又怎样?或者说又能怎样?我时常在工厂大门送一些人走,又在那里接一批人进来,或许有人会认为我怎会如此认真,其实我不过是想流露一种情绪。我虽与诗歌久违,但总有一种忧伤情结久郁心中,在不经意间扑面而来。
“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这话让人无奈,似乎也有些宿命的味道,但它在我消沉时总会给我些许的安慰。面对大海,每个人都会觉得渺小,即便是那些指点江山的人。一览众山小或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报负早已为扑面的风霜消磨殆尽,人海茫茫,我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普通的生,普通的死,普通的爱与恨是我必须坦然面对的。想到这些我常有些悲从中来,但这的确是我到南方最大的收获:我认识了自己。慷慨悲歌的志士只是在黄沙滚滚的燕赵古国,悲悯怀情的骚客早已凝固于迤旎的江南诗画,我从站台上离去,不是游历山水,不是远赴征程,我选择一个人孤独地远行不过是为了作为人的一种极简单极低极的欲望:生存。生存于我有两层含义:活下去,并且不轻易被玩弄。正是这种想法让我选择在陌生的地方孤独地行走,或者说为了这种想法我选择在陌生的地方孤独地步行。
恍然人生的来来去去,以何种方式继续奔波下去一直困扰着我。近来有些释然,在这个社会上,只要你能为它做点什幺,只要你为它做了点什幺,它便认可你的存在,你也可因此继续生存下去。或许生活本就这幺简单。
“杨柳春风一壶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归去来兮,沐春风而向桃红,见红豆乃思霜林,江南江北的余欢旧梦,穿越岭南的层层云障,尽化作惨白灯下的一杯淡酒,孤独岁月的点点清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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