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在高中读二年级，因为是在我们省最好的学校，所以平日里学习的气氛总是浓的让人感觉都有些窒息。我去参加过两次家长会，每次给人的心灵都会带来一种全新的体验。过去我读书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社会没有发展到今天，还是我们那个时候的命运没有今天孩子那么的受人关注，反正在那样的氛围中总是让人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我一直就想不明白，当今中国的教育到底能给社会送出怎么样的人才。不过有一天还是聪明的儿子道破天机，说今天的教育不是为人才，而是为了建立一种貌视和谐的秩序。试想想，没有这种应试游戏，那社会里的大学生也许都成了一种腐败和不公平的代名词了。

儿子虽说有他理解的理由，但是做为从社会中冲杀出来的我，虽说也已经是头破血流，虽说也已经失去了心志；但是对于社会的理解我总还是觉得要比儿子多几分成熟；尽管我也知道，成熟在自然界中就意味着腐烂的开始；但是面对生命，面对心灵，我们在很多的时候只能向社会妥协，只能向世界低下生命高贵的头颅。

儿子要进行中期考试了，妻子对我说：“你请几天假，去陪陪儿子，现在考试是很辛苦的。”

“我去有什么用，现在儿子学的东西别说会，有许多我连听说过都没有听说过。再说了，你儿子现在是什么人呀，时代的宠儿，你没有看到，我这个老子在他的心目中已经位置是越来越小了。我看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觉得时代就只应该留下他们了。”我是半开玩笑，因为在我们这个家庭里，这么些年了，我总算总结出了一点维持和谐的道理；说什么不能认真，做什么不能总是以我为中心。要不然，心灵和心灵总是赤luo裸的相碰在一起，就是察不出火花，也会受伤的。

“怎么没用呢？你儿子现在都让你培养的眼中只有你一个人了。”妻子说：“我过去就说过，教育孩子应该遵守传统，应该让孩子懂得谦虚，懂得世界里不全都是自我；可是你倒好，说现在的社会需要的就是一种霸气，一种敢于实现自我价值的勇气；现在怎么样，你儿子不就是朝着你指引的方向发展吗。”

“嘿嘿！”我做了个鬼脸：“怎么，我说的有错吗；你儿子就是遗传了你不少的基因；虽说优良，但是面对社会又能怎么样呢。再说了，儿子是男子汉，将来是要在社会中行走的；没有一点霸气又怎么能行呢。”

“那你现在还说什么呢。你现在是儿子的精神支柱，用你儿子的话说，是精神领袖；儿子现在要考试了，让你去看看，你……”

“不是我不愿意去看，是我受不了那种考试的气氛，受不了儿子心灵在考试中经受的煎熬。”我说这些可是发自内心的真实感受；那一年儿子中考，当时也是在省城，为了让儿子能有一个好心情，我提前去了三天，在他要考试的学校对面找了个宾馆，而且走的路线，吃饭的地方也都提前进行了勘察；那劲头就象当年我在部队搞军事演习一样。儿子上战场，我算是将军，可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要做将军其实也很不容易。儿子去考试，我呆在宾馆里坐卧不宁，走进走出；当一门考下来，儿子怎么样我们先不说，光是我就象是光顾了一回杀场，人的精气神甭提是个什么磨难。

“你不是说儿子是你的希望，儿子是你的名片嘛，你不付出怎么可以呢。”妻子显然是在打趣：“好了，你就去一趟吧；你那工作我看也算不得什么工作；一年到头也就是写那么四五个字。几天不写我看天也塌不下来。”

“去就去嘛，怎么和我的工作联系起来了呢。”我说：“现在的社会就是这样呀，就我这个样子还算是好的呢。我知道你说的是哪几个字，不就是同意，报销，不同意嘛。呵呵！这是权力的奥妙，是全力带来的好处。再说了，也是我的工作呀，要不你说我写什么？难道写文学作品，写调查报告？要那样，我恐怕早就被人家赶下台了，说不定连这五个字也没有机会写了；不对，不是五个字，应该是七个字，还应该有我的大名。”

“知道了就好，那你今天就去吧。”妻子说。

“我看明天吧，我还要给人家县长请假呢。”我说。

“你打个电话不就可以了吗。”妻子说：“你呆着还不是呆着，我想县长也不会说什么的。”

照着妻子的意思，我给县长打了个电话，我是照直说的，还别说，县长还就是县长，听我一说，马上表示同意，并还补充了一句，孩子的事是大事，可马虎不得。就这样，我再也没有理由了，于是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径直去了省城。

好在前些年我在省城买了一套单元，总算在那里有个家。到了省城，我给儿子发了个短信说我到了；可是儿子回了个短信却说不是礼拜天我怎么来了。我想儿子正在上课，所以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到了晚上，儿子回来我把他妈妈的意思告诉了他，本来我想儿子一定会高兴的；可是没想到儿子给我丢下这么一句话：“你来管什么用，你也不能代我去考试，再说了，你呆在这里只能让我的心里压力更大，没有什么好处。”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说你妈妈关心你也不对。”我说。

“好了，我要复习，明天要考英语和数学。”儿子不想和我多说，就独自一人走进了里屋学习起来。说是来陪儿子，其实也就是让儿子知道我在他身边，别的什么作用也起不了。

我在客厅看电视，时间好像过得很快；没感觉有多长的时间，都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我看儿子还没有出来的样子，于是就进去说：“好了，早点睡，明天还要考试，要是休息不好，会受到影响的。”

“知道了。”儿子说着合上书本：“明天考试可是马虎不得，因为从现在起，我们要实行滚动管理，这次要考不好，那么就要滚动到下边的班级里去，要成那样子，可就把人丢大了。”

“别有什么压力，放开来答题，老爸相信你。”我这时也不知道给儿子还能说什么，因为每次大考，我总是这样说。不知道这样说起不起作用。

“我会的。”儿子看起来心态还是不错的，刚躺倒床上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等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一个上午安排两场考试；到中午十二点刚过，儿子就回来了；吃了点东西，本来我还想问考的怎么样，可他却倒在床上睡着了。

看着儿子清瘦的模样，我不由心里竟难受起来；现在的社会这到底是怎么啦！一方面升学竞争越来越厉害，可是真的大学生走上社会，到底又有多少人崇尚人才呢。我们单位有几个下属都是业务单位，都是需要业务人员的地方；去年我在人才市场上选中了几位很不错的大学生，原想下属说不定还会来走我这个老板的后门，可是谁想，他们竟然一个都不要，说是没有用处。可是我知道，在他们的单位里，初中生高中生比比皆是；平日里做个项目，做个工作计划还要从社会上去请人；怎么现在……

记得当单位人事股科长把情况告诉我的时候，我真的是有些愤怒了，让马上把下属的领导通知来开会。就在我的办公室里，我说：“你们放着大学生不要，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们没有人回答，也许他们认为用这样的办法就可以抵赖过去。我看他们没有人回答，于是我就开始一个人一个人的问，我这回没有再问其他，我只问他们的孩子都是哪里毕业的；令我感到惊讶的是，他们的孩子没有一个是大学生，可是他们现在却都在吃着皇粮，拿着皇响；我似乎象是明白了什么，于是我没有再和他们多说什么，最后只得用行政的手段把几个大学生安排下去。

儿子睡醒了，又马上开始复习；又是到了很晚；第二天又是考了两门功课；就这样，连住三天；终于总算考完了；这天下午儿子回来终于有了笑容。

“考完了？”我问。

“明知故问。”儿子说。

“怎么样，这回感觉如何？”现在和过去的问话形式都不一样了；现在讲究的就是一种感觉。

“没有感觉了，我早就麻木了，现在还能有感觉；要是有感觉，那我幸福死了。”儿子说：“我现在也不是你的儿子了，我现在就是你和社会的机器人。”

“你小子，刚考完试就变成这个样子了，难怪你妈妈让我来看着你。不过你还是应该努力，全家人可都对你寄予很大的希望。要知道，老爸什么遗憾都没有，你可不能给老爸留下遗憾。”我说：“你知道我和你妈妈是多么的爱你。”

“我说过的，我现在都没有心灵了，什么也感觉不到；唯一知道的就是……”儿子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去看前两天的考试成绩。”

“明天再去吧。”我说。

“那不行，你守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不然心灵太沉重了，也会和我一样的，也会麻木不仁的。”儿子说：“我要对妈妈负责。”他没有等我再说什么，就去学校了；不过结果还算满意，他是用电话通知我的。

“那你不回来了？”我问。

“回来呀，不过想让你早知道几分钟嘛。”儿子在电话那头说：“总算给你们的爱有了个交代，尽管这爱很沉重，有时都让我忍受不了。”

“你小子，你要理解爸妈的苦心。”我说：“现在沉重是为了明天不再沉重。”

“哪沉重的爱怎么理解？”儿子在电话那头问：“也就是说，沉重能让爱施放什么？”

“这……”

儿子问的对，沉重到底能给爱施放什么呢？看来我也只能把这一切带回家告诉妻子，告诉自己的心灵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