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火车从攀枝花到西昌，没用多少时间。

西昌，古称建昌郡，民国时，是原西康省的首府，历史悠久，经济发达，现在是凉山彝族自治州的首府，是彝汉杂居的地方。

彝族是我国少数民族中人口较多的民族，主要分布在四川的大、小凉山，云南以及贵州部分地区，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文化的少数民族。

每年的六月二十四日（农历）是彝族人民一年一度的火把节。那天，人们穿着节日的盛装，举起燃烧着的火把游街。晚上，在熊熊燃烧的火堆旁边，男女老少载歌载舞，跳起欢快的民族舞蹈。阿幺子（小伙子）和阿咪子（姑娘）就在歌舞中互相勾兑感情，然后一对一对地离开会场去僻静的地方谈情说爱……

西昌的气候温和，一年四季天空大多是蓝天白云。晚上，明亮柔和的月光照耀大地，把河流、远山和树林都镀上了一层银色，月光下行路，不需要任何照明；阴历十五，一轮明月像玉盘似的挂在天上，又大又圆，月亮上的桂树和玉兔仿佛都依稀可见，因此，西昌又称月城。

到西昌，观光人文地理，领略少数民族风情，是我多年以来的心愿，如今得以实现。

同行三人：老n、老g和我。是受处里委派代表我厂对各业务单位进行年终的例行访问并签订来年的订货合同。此地与我厂有业务联系的单位有好几个，因此我们就必须在这儿多呆几天，逐一拜访。

在市公司主人家热情的接待下，我们游览了邛海公园：在湖中荡舟，在船上吃邛海有名的虾。湖中的水碧绿清凉，在浅水处，可以看见水下茂密的水草和游动的鱼；蓝天白云，湖上飞翔着成群的野鸭和鸥鹭；岸边泸山上的森森林木，簇拥着琉璃黄瓦的亭台楼阁，倒映在水面上。

湖光山色，真如仙境一般。

闲暇的时候，除了逛街看市容，其余的时间，我们都在舞厅渡过。

九十年代初，正是民间交谊舞迅猛发展的时候，那时节，无论男女老少都喜欢跳舞。每到傍晚，市内的舞厅门前就热闹起来，兴致勃勃的少男少女身着漂亮的服装总是早早到场，蚁聚在门口，等待舞会开始。

我们爱去的是当时西昌城里最有名的月城舞厅。

舞厅里人很多。镭射彩灯随着音乐的节奏旋转，进入舞厅的人们兴高采烈，还没有开

场，就有人在彩灯下合着音乐节拍扭动了。

我们没有自带的女伴，只能在舞曲开始的时候随机邀请，于是我们三人分散而行，各人自找，往往不尽人意。有时，我也只好休息休息，抽烟喝水，等下一曲再说。

“老l，请这位女士跳曲舞吧！”老n不知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脸上得意洋洋并且带来了一个卷发留海，脚穿高跟鞋，身着石磨蓝牛仔套装娇小玲珑的约十八、九岁的小女孩——一个小美人。

真能干！

我乐意遵命，立即邀请女士携手步入舞池。

音乐以四二拍子的节奏在回荡，这是一个慢四步布鲁斯舞。踏着柔慢地舞步，趁着旋转的彩灯的光亮，我悄悄地打量女伴：略施脂粉的小圆脸显得十分白晰，弯弯的眉毛下面是一双大而美丽的眼睛，隐含似水柔情；略带钩形的鼻子与樱桃小口下面是雪白的脖颈，脖颈下是微露的酥胸……

舞池里人满为患，经常发生碰撞，女伴高耸的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胸部抵着了我，真有触电一样的感觉。舞厅里喧哗的声音和燥热的空气使她的脸色泛为深红，像一朵盛开的美丽的山茶花。

我试图与她攀谈，可她只是微笑不答，只是偶尔艰难地发出一两个音节，让我大惑不解（后来才知道她是刚出道的彝族姑娘，汉语不精）。不过，与这样的小美人共舞，还是很乐意的。

后来，我们三人就轮流请她跳舞。她很大方，对谁都一样，总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我们都很满意，感觉今晚是不虚此行。

我们住的地方叫做“xx宾馆”，其实只不过是一个小招待所。进门的厅里是一个服务台，再左转进去就是天井和一幢五层的楼房的背面，一楼的门面全都向着街面，是一些商店。二楼以上是旅馆，从天井通过阶梯上去。二楼平台的楼口白天总是坐有一位戴着红袖套的老者守卫着，以免外人擅入。

楼上的单间很多，价钱便宜。我和老g各住一个单间，老n包下一三人间，以便于来人时有坐处，我们都住在三楼。

真是无巧不成书，第二天我们发现，昨晚舞厅里邂逅相遇的小美人就住在二楼一单间里。由她介绍，引出了四、五个阿咪子来，她们的打扮已经完全汉化，她们分住在这几层楼上，其中几个是在舞厅里见过的。此后几天，我们就有了好几个“自带的”女伴。

只要我们在家，她们必然就会到老n的房里来和我们一起厮混，戏笑打闹。未了，香烟、火柴、香皂、肥皂等小物件她们几乎都有要顺手牵羊的拿走。客户送我们的两条本地产的《白塔山》香烟，一家伙就拿走了6,7包，叫人哭笑不得。最后，只好坚壁清野，防患于未然。

她们好像是都没有固定职业。有时打打短工和做点什么挣钱过日子。

有个晚上，从舞厅回来以后，洗过澡，在老n房间逗留一会儿回到寝室已是11点过了，当地的“群专”到旅社来进行例行地捡查，和她们嘻嘻哈哈打闹一阵以后走了，旅社归于平静。我拿出记事本，准备把当天的工作情况做一些必要的记录，这时，传来了“嗒、嗒”的敲门声。

“门没有关！”我头也未抬地说道。我以为是老g来了，我们晚上经常一起吹牛，有时直到深夜。我的门是虚掩着的。

“嘘——”进来的不是老g，是一个阿咪子，她把右手的食指竖放在嘴唇上，意为禁声。“我来要点儿开水。”她说道，脸上挂着不可捉摸的笑容。她是这几个阿咪子中的大姐大。丰乳肥臀，个子高，身材不错，就是皮肤偏黑，脸盘子也不是很耐看，名叫xx。

“啊，有，你都拿去吧！”我说道。

可是她并没有走，而是关上门后再拉下了灯开关，屋子里面立刻变为黑暗，对街楼上的灯光远远地照过来，才能依稀看到室内的情况。

“做啥子，要不得！”我立即起身打开电灯。“等会儿有人来，咋好说嘛！”我一边说，一边阻止她再关灯。

“不怕得，他们今天晚上不得再来了！”

她以为我说的是那些“群专”，其实，我是说老g。慌乱中，我坐到了床沿上。

她顺势一屁股坐到我的旁边，涎着脸，佯笑着说：“出门在外，舒服一下嘛，只收一百元！”一边说，一边就在我的胸前摸索。我意识到她是在探索我兜里的钱，坚决地挡住了她的手。因为，她如果真的把钱拿到了手，那就很难收回来了。

突然，戏剧性的事情发生了，她猛一用力，一下子把我推倒在床上并压在我的身上，好像要干那种事，其实她是利用这种方式近似于强行对我搜身。我一边反抗，一边大声说：“要不得，要不得。”可恼的是，她的劲之大，我居然一时没法翻身起来……

不屈的反抗终究起了作用，她气喘吁吁地放弃了进攻，从我身上滑了下来。

“我是不会干这种事的，你要晓得，受了多年党的教育……”惊魂初定后，我又感到好笑，故作严肃地对她进行说教，但也是气喘吁吁地，上气不接下气，浑身冒着热汗，一边说，一边整理着衣衫。

“嘿一一你看你，刚才像个小娃儿一样，我是和你开玩笑的!”她却全然听不进我的谆谆教诲，还说我是小孩子！

“不要多心哈，明天见!”她笑一下，开门出去了。真滑稽，像风一样的来，像风一样的去了，可是却让我这个无辜的人久久难以入眠。

第二天，当我把这个遭遇讲给老n和老g听时，他们乐不可支，笑得不亦乐乎。

“你不是给我们讲：雄者利剑相对，雌者开门纳之吗？结果送上门来你不敢要，原来是叶公好龙！”老g用聊斋志异中的典故来揶揄我。

“人家主动来找你，这样做有点伤害人家!”老n心好，很有怜香惜玉之情，他一定是个多情种子。

不知道昨天夜里他们二人是怎么样过的。

中午，凉山州物资回收公司的主人家招待我们，席上有西昌有名的建昌板鸭，是盐渍烟熏的那种，肥而不腻，很好吃，只是实在偏咸。主人家的热情使我们免不了又喝了些酒，有点二醉二醉的了。回到旅社以后，我们仍在老n的大房间里抽烟喝茶闲谈。

不多久，姑娘们又陆续地来到了，这已是我们生活的一个必然的内容。

小美人照例坐到老n的身旁，像他的老婆一样，让人有点妒忌。

xx也来了，脸上挂着笑容，仿佛昨晚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一样。

老g和我，其实是扮演着“散仙”的角色。

我们开始天南地北的神侃，后来谈到了跳舞，老g和大姐大即兴地跳起了“华尔兹”，我和老n为他们口头伴奏。“嘣——嚓嚓、嘣——嚓嚓……”我们有意地让节奏越来越快，老g和阿咪子疯狂地旋转以至于互相较起劲来，最后的结局是老g被摔了一个坐墩儿，眼镜也摔丢了，引起大家一阵开心地大笑。

“吔，你娃的劲硬是大啊，糊不住，糊不住!”老g爬起来，一边戴眼镜，一边自我解嘲。

闹剧结束后，话题转到了生活、道德行为等方面。老g是主讲，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向姑娘们说教。奇怪的是他那些婆婆妈妈的语言及老生常谈的教条居然产生了神奇的效果，渐渐地，姑娘们严肃了，有的还似乎动了情，眼圈儿也红了。

搧情到了了高[chao]的时候，老g从兜里掏出几张面额拾元的人民币来，首先递了一张给大姐大，说是给姑娘们一点生活费，好改行找工作云云。可是大姐大却涨红了脸，好像受了奇耻大辱一般地说道：“你这是啥意思？刚才你讲得多好，我们咋能再这样干呢！”坚决地拒绝了老g的赠送。和以前相比，简直是换了一个人。

这时候，我看到了彝族姑娘们原始的纯真的一面。

我也知道，古老的习俗和今后的生活将使姑娘们重蹈覆辙，这不是一番说教或一点儿钱就能改变的。只有有了足够的物质基础和经济基础，有了良好的教育，才能根本上消除贫穷和愚昧，才能得到个人的解放。然而，这是个遥远而不可知的时期，只愿这一时刻能早日到来。

“长安”虽好，不是久留之地。工作结束与囊中羞涩促使我们登上返乡的列车。

再见，美丽的邛海，美丽的月城！

再见，身着查尔瓦在街头席地而坐的彝胞们，愿你们有喝不完的“崃二”和“春沙”！

再见，可爱而纯朴的阿咪子们！

二○○四年十二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