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是第几次受到嘲笑,也记不清是第几次受到安慰,总之就到了麻木不仁的边缘,简直就要四大皆空、遁入空门了。结果,还是同窗好友的棒喝让我有了几丝奋进的勇气。
那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刚刚摆脱感情撞墙烦恼的我乘车兴冲冲地与同窗死党会晤。甫一下车,三年未见号称“混蛋”的哥们就拿着数码机对着我一通乱拍。也许看我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德行不顺眼,“混蛋”一脸坏笑地对我说:“怎么,终身大事有眉目还是有质的突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刚才还洋洋自得的我顿时一脸晦气:“别提了,又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再遭重创!”“混蛋”立马以极快的速度表示了他的同情,接着又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姿态为我出了个主意,从而达到减轻我心灵伤痛的目的。只见他指了指附近的一块路碑:“要不,你的头在上面撞一下,这样你会好受一些!”“奶奶的,毕业那么多年,还是这副德行!你损不损呀!”我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见我气急败坏的模样,“混蛋”装出一副很诚恳的态势:“如果痛的话,改撞豆腐吧,这里是国道线,买买很方便的。”气不打一处来的我突然间领会了“劝将不如激将”的妙处。于是,在月明星稀的晚上,我和“混蛋”对酒当歌、把盏言欢。至于“永不再战”、“阿弥陀佛”之类,则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久,在热心人的怂恿、撮合之下,鼓起勇气的我于次年的2月又寻到了一春。
早春二月本也寻常,可自从引入“2·14”后,就变得颇有纪念价值起来,不仅给了爱寻梦者许多幻想的空间,也为痴男怨女创造了不少花钱的机会。我断乎不敢以情种自居,可一次次的滑铁卢还是给了我附庸风雅的勇气,并希望借此增大寻春的胜算几率。
2月14日那天,我完成单位工作已是下午4点,苦于交通不便无法与春相会。正焦灼万分之际,幸而上天可怜见,让我成功地搭上了一辆运砖的拖拉机。站在腾腾大冒黑烟的拖拉机车斗上,料峭的春寒让我不停地颤抖,好在心底的私念为我增加了若干虚幻的暖意,让我勉强找到了泰坦尼克号的感觉。
总算到了集镇,一下拖拉机,我匆匆说了声“有劳”,不待搓搓发麻的老脸,便直扑花市。虽然夜幕低垂,可林林种种的花还是不断映入眼帘。也许是夜色的感染,想到伊的等候,我无暇精挑细选,略略一顾便选中一束十一枝的,以表达一心一意之义。至于“3=我爱你”、“9=天长地久”云云,只因略觉恶心而弃置不用。随后,又取甜言蜜语的内涵,准备巧克力若干。
一切停当,我便春风得意地手捧鲜花挤上最后一个班次的中巴车,直奔目的地。
才行至一站,腰间的传呼机就唧唧哼哼地叫起来。低头一瞧,赫然为伊的手机号。在那流行传呼的年代,我无法就此作出准确评估,唯一能做的就是下车找公用电话。及至接通,方知仅询问我身处何方而已。再一回头,中巴车早已无影无踪。末了,伊居然抱怨我曰:“游来荡去作甚?”批评么,自然也是关心,细细品味起来,倒有一股甜味。只是面对华灯初放的夜景,我该如何赶到伊的身旁呢?我不禁犯了愁……
总之,我终于在不算晚的时间到了伊处。
“节日快乐!”奉上鲜花和巧克力后,我又加了一句甜言蜜语。伊看了看我,没有做声,却浅浅地笑了。
夜渐渐地深了,伊的父母与我招呼了一声之后便自行回房休息。
“我们到楼下坐坐,那里更加清净。”伊突然对我说。
在后间的火炉旁,伊生起了火。红红的火苗映着伊红红的脸蛋,显得妩媚异常。看着伊,我几乎有些心猿意马。
“知道么?他今天来过了!”伊突然抬起头,突兀地说。
“什么?”我心里咯噔一下,“你们不是……”
“我们相处了三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伊平静地说,“我不想欺骗你,那不公平。”
话音刚落,腾起的烟雾熏得伊连连咳嗽。
“难道又要角力?”我真的要相信宿命了。
“他样子难看,没你飘逸洒脱!”许是安慰,伊如是说。可我知道自己鼠眉獐目、形容委琐,与伊所言相去甚远,因此听起来更像是讽刺。
“真的,你很真诚,我对你印象很好。”大概看出了我的疑惑,伊继续说,“不要对自己太没有信心。”
我长嘘了口气,很快调整心态:“你怎么考虑?我想,只要你做出选择,不管是谁,我都理解。真的,我绝对尊重你的选择。”
“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我告诉你这些,你恨我么?”伊问。
“是有些意外,但你的坦诚让我没必要恨你。”我说,“做不成夫妻还可以做朋友嘛!多个朋友多条路。”
“真不知说什么好,”伊有些动容,“认真考虑后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真的,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我沉默了片刻后,伸出手来,摸了摸伊凉沁沁的掌心:“没关系,你不要放在心上。真的,我又不是第一次由丈夫候选人后退为朋友了。”
苦涩的幽默让伊扑哧一笑,凝重的氛围顿时轻松起来。
“不早了,休息吧。”我俩异口同声。
炉子灭了,一切归于寂静。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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