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江南。喜欢乘着大巴经过那条沿河路。大巴的座位很高，玻璃窗很宽，窗外的世界一览无余。在傍晚，或者入夜时分，喜欢河水涨起来的样子——河堤不高，似乎一场夜雨就能使它溢出，象潜藏于身心的激情或爱意通过眼神和举手投足溢出身体那般，漫过河堤。

河与湖不同。它那灵动的水，涨起来的时候更有喷薄而出的感觉。固然江南的湖更受人青睐，但杭州郊区这条不起眼的河却更使我依恋。看那掌灯时分波光粼粼的水面激起了多少幻象与罗曼蒂克；仅约两丈宽的河笔直延伸；轻快或者笨重的运沙船，在夜幕下以一个神秘的如蜘蛛侠的夜行者的影子身份，迅速地穿梭于现代化的工业社区中间——鉴于河面与地平线的相差无几，那船，那影，倒似以一种无声而迅疾的滑翔姿态掠过我的眼帘。——这是何等的不同：我的长江迂回在两座大山的峡谷中间，江面上一盏盏凄孤的灯塔如老人们的眼睛般，以永不瞑目的姿势指引前进的路人。在离开大山的孩子的记忆里，江河是以远低于地平面的形式存在，也是以远离生活，因为生活而存在。它们不是一道风景，只是诗人的神话。

我知道潮起潮落是人生的常态，水涨水退是江河的常态。当巴士转过弯，跨过一座简陋的水泥桥，而后远离那条不起眼的河道时，如同水涨般某一时刻由大脑冒起来的思绪也随汽车的呼啸一同远去。夜幕降低，蚕食着窗外的光明的同时，也蚕食了我的双眼和想像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