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过了四月天气就不会再有凉意了。入夜,一场雨,突如其来地将春天赶下季节的舞台。始料不及,感冒了,发着低烧,嗓子喑哑。
母亲打电话来,一下子就听出了我的异样,惊诧地询问我到底怎么了,语辞中是抑制不住的焦急和忧虑,在我解释了三、四遍后,她才少了些许“偏执”,于是又一个劲儿地规劝我去看医生拿药。母亲是个急性子,经年不变。
翌日一大早,母亲又打来电话,“盘问”我的病情,还叫我不舒服可以请一天假。我本想对母亲解释:感冒生病是常事,过两天就好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但这些话哽在喉里终是没有吐露,我不忍心拂了母亲的情致。
我虽早已是个年过弱冠的大男人了,但在母亲眼里,我却始终如襁褓中的婴孩,需要呵护与关爱。
小时候多病,三天两头会感冒发烧,吃药成了我最头痛的事情。每每见母亲从药罐里倒出煎好的药呼喊我的名字时,我就会悄悄地躲进屋,上床蒙了头祈祷可以侥幸地避过一“劫”,但最后总是被母亲找到,从床上拉将起来,抱了我,苦口婆心地劝我听话吃药。实在没辙时,她也会一手拿了糖果,一手端药,“鼓励”我吃药就给我糖吃。这样也不总凑效,糖果的美味虽是诱人,但中药的苦涩也倍感煎熬,我会闭了眼,不去听母亲的“诱惑”,此时,她会无可奈何地叫来父亲充当“帮手”,硬捉了我,强行逼迫,这样一来,等吃完药,我早已哭得声嘶力竭。每当这时,母亲的眼中总会盈满泪水,爱怜地用双手抚摸我的头,嘱咐我要坚强,说到伤心处,她会别过脸去,不停地抽噎。父亲会牵了我的手去,带我出去漫步,并让我要学会锻炼,等身体健壮起来后,母亲也就不这么自责和难受了。
11岁那年,可怕的额窦炎将我击倒,持续不退的高烧使得镇上的医生手足无措,恰好那时父亲又远赴甘肃打工,零落的母亲带了我在那些诊所里辗转,终于感觉到疲惫和无助。那是夏末的一个深夜,在病恹恹的沉睡中醒来,第一次发现我病后母亲“居然”没有候在身边,揉揉惺忪的双眼,待朦胧中踱步,却清晰地听见了由堂屋传来的母亲响亮的哭声:“菩萨,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求求你保佑我的孩子吧!等他病好了,我一定来还愿。”推开虚掩的门,但见灯下的母亲双腿跪地、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继而俯下身去,虔诚地磕头拜谒,迎上脸来,早已是泪流满面。只一瞬间,我的眼泪就不由自主地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17岁,我考上大学,需要出门远行。临行的前几天,一向兴高采烈的母亲却郁郁寡欢起来,时不时会出神地凝望我半天,眼神中满是依恋和不舍。在母亲的庇护下无忧无虑地成长了17年,第一次需要告别亲人和故乡去到远方,我的心中也很不是滋味。上学的那天,母亲早早地就起了床,煮好了荷包蛋端到床前来。待一切收拾妥当,她又抢先提了我的行李包,挎上肩,送我走出屋来。一路彳亍前行,母亲一路呢喃细语,专诚地嘱咐我路途小心、到了打电话回家、安排好自己的生活。说到最后,母亲已忍不住哽咽了。后来,车来了,母亲又抢着上车占了个便当的位置,搁好行李,待我坐定,又抖手从兜里拿出一沓零钱来,说是路途中零钱好用,我推却不得。汽笛催鸣,车缓缓启动,回了头,只见被甩在车后的母亲正一路小跑,追着汽车不停地挥手,“清,路上小心……”母亲的呼喊断断续续,本就弱小的身影在视线里渐行渐远,迅速收缩,直至什么也不见。我的泪,忍不住又来了。
大二那年,正是“非典”肆虐的时候,暑假回家,因受到邻座高烧病人的“牵连”,我被“关”进了四川一个小城半山上的隔离病房里。午夜,打电话回家报平安,正在苦苦候我回归的父母得知我的情况后都异常焦急,母亲更是当场哭出声来。尔后的一个星期,母亲天天都会打电话过来问讯,为了不使她过分担忧,每次我都戏谑地叫她想开些,就当是在这里免费度假。听到我的言语,母亲总会大声哭出来,一边伤心抽泣,一边温婉絮语,像极了少不更事的孩子。等到最后危险解除时返家,母亲居然清瘦了整整10斤,随后被肠胃炎袭倒,整日呕吐,憔悴不堪,作为“罪魁祸首”的我伺在床前,心里愧疚不已。
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城里,母亲自是高兴,夸奖我终究为她争了光,但每次打电话还是忍不住千叮咛万嘱咐,遇到季节更迭和天气变化,更是会提前打了电话来提醒我注意饮食起居,我知道母亲的话语中是割舍不断的浓浓的牵挂和爱意。宇宙浩渺、天地广博,不管我的脚步行了多远,始终走不出母亲的视线。
曾经读一句诗(很有感触)——不管我怎么用力地飞翔,却永远也飞不出你深情的凝望。这些语辞,献给母亲是多么的贴切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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