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少女与义犬天伥地乆

发表于-2007年04月25日 下午6:27评论-0条

1 

初秋的原野,一派生机。从小草、野花、庄稼到大树,从蝈蝈、蚂蚱、野兔到老牛,都唱着旺盛的生命之歌,这交响诗小溪般在动物、植物空隙间流淌。

大黄无精打采地踽踽而行。

失恋的烦恼在它的心灵投下一道阴影,为争夺心爱的小花被“黑风”咬伤的后腿还在隐隐作痛。它的心烦死了、闷死了。凝重的云块压得它喘不过气来,大黄侧头看了看天空,天空依旧那么湛蓝,太阳依旧那么灿烂。

它抱怨爹娘,为什么不给自己一副健壮的体魄?

它恨自己,为什么不能豁出命来保卫小花?你看它跟着“黑风”走的时候,那么频频回首,那么哀哀怨怨。

大黄向池塘边走去,宁静的水面忠实地映出了它的倒影:两只又小又尖的耳朵朝左右分开,阔大的嘴巴,又圆又鼓的眼睛,空旷的鼻孔镶嵌在硕大的头上,它确实挺英俊。前腿宽后腿弯,阔胸细腰,体形也称得上健美。一身黄毛在阳光下灿灿如金,胸前的白毛又那么晶莹似雪,外表着实动人。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它有健壮的体魄,有雄性的魅力,为啥输给“黑风”,是缺乏斗争经验,它总结着。再过些日子,它将去追寻并夺回小花,它暗暗下定决心。

大黄象打了一针强心剂。它昂首挺胸,迈着矫健的步伐,沿着池塘边走去。泥地上绽开了一行分布均匀的“梅花”。

现在,大黄的心情好多了。它嗅了嗅红的白的黄的紫的各色野花,不同的芬芳直往鼻孔里钻,它看了看粗的细的高的矮的各色的草,它们的舞姿是那么轻盈。啊,蓝天白云红花碧草,这一切的一切是多么美好哇。

一对黑中透蓝、蓝中透绿的大凤蝶扭着纤纤细腰,在一丛野菊上翩翩起舞。

看着那优美的舞姿和它们的亲昵劲,大黄不禁心生妒意,它悄悄走过去,抬起前爪,向谈情说爱的凤蝶扑去,人家却轻盈地飞到高处,扔给大黄一个嘲弄的笑:多管闲事的家伙。

尽管没扑到凤蝶,大黄并不懊丧。其实它不是真心去扑,只是吓唬它们而已,大黄仍很开心地沿着小路向前跑去。

2

路边的大柳树下坐着一位少女。

大黄知道,这女孩也叫“小花”,她每天这个时候都在这看书。大黄真不知道书中有什么好东西,使她那么着迷,读得那么津津有味。

难道里面有主人吃剩下的猪骨头?

她长得真是太美了,短短的、浓黑的头发,整齐的刘海儿,使她的脸显得更白,唇显得更红。背带牛仔裙下露出了一截细嫩的小腿,使大黄真想走上去轻轻地拱一拱,嗅一嗅。

大黄讨好地摇着尾巴,怯怯地向姑娘靠拢。

姑娘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大黄的脑门儿,并且给了它一个微笑。啊,大黄的心中惬意极了,它看到了姑娘整齐洁白的牙齿,心中升起一团温柔,眼睛吐出一片友好。这是个善良的姑娘。大黄想。

大黄用头拱了拱姑娘的裙裾,舔了舔她的小腿,心满意足地向田间跑去。

岂知乐极生悲,一块土拉圪向它飞来,一下子打在它的腰上。大黄“嗷嗷”地凄惶了两声,回头一看,是正在种菜的一老一少,少的正在朝它露出恶作剧的、开心的笑。

其实姑娘并不叫小花而叫晓桦。这细微的发音和书写的不同,大黄是无论如何也区别不开的。

晓桦今年十七岁。论长相是同学们公认的校花,论学习是全年组的女状元,在县教育局举办的数学竞赛中,她每次必定夺魁,被同学们誉为“数学脑袋”。

如果在城市,谁家出了这么个出乎其类,拔乎其萃的女儿,父母定会把她视为掌上明珠,甚至都能搭板供起来。无论是到单位还是回家,甚至走到街上,二老都会觉得脸上“嗖嗖”地放光。

可晓桦生不逢时,不,应该说生不逢地,偏偏出生在农村。偏偏她父亲的脑

袋,是个不晓得什么叫观念更新的榆木疙瘩。他的观点是:一个丫头片子有啥蹦达头,长大了找个人家还不是喂猪打食煮饭带孩子的材料?

晓桦的学习成绩那么出众,他非但不高兴,反而增添了不少烦恼,家里地下炕上活计少不了个劳动力。唉!他常在内心叹息。

于是乎,每当晓桦放学归来,他就把她支使得脚打后脑勺子。喂猪喂鸡割草垫圈薅草追肥……晓桦脚不沾地的也忙不出个头绪来。

于是乎,放学后晓桦总要坐在大柳树底下读两、三个小时的书,六点种以后才回家。这叫消极抵抗。

微风徐来,大柳树的枝条婆娑起舞。阳光被枝条割碎、一条条金针却又顽强地挤过枝条,给晓桦的书上投下了闪闪烁烁,飘移不定的光斑。

晓桦对书本以外的东西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她浑身上下的每一种器官甚至每一根神经都在知识的海洋中遨游。

3

邪恶欲侵蚀良善。

污浊将玷污洁白。

危险正在向她逼近

晓桦却毫无防备。

一个丑恶的灵魂在小路上蹦蹦跳跳。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一阵嘶哑的歌声在旷野中飘飘荡荡。

二癞子迈着腾云驾雾的醉步向大柳树下晃来。

他身上有九块伤疤,九块伤疤是他醉生梦死的写照,是他罪恶的记录。在他的眼中,这闪光的疤痕是他的九块金牌,是值得炫耀的丰碑,着紧忙一亮出伤疤对方就会知难而退。

他是“三进三出”的人物。

他是一踩乱颤的恶棍。

他是人们怕脏了新鞋的臭狗屎。

他是爬到人们脚面上的癞蛤蟆。

二癞子对晓桦垂涎已久。他摸熟了她的规律。常常躲在高粱地里窥视她那光彩照人的容颜和新鲜的躯体,那坚挺的如荷花骨朵似的前胸,那纤细的充满弹性的腰肢,那雪白的,细腻的小腿,啊,真令人如醉如痴呀。有时他还趴在垄沟里,偷看人家的大腿根儿。他的脸发烧,他的心狂跳,他充满了切进他的肌肤的占有欲。

yu火燃烧着他那颗龌龊的心。妈的,老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敢管我?现在他觉得,他就是这个世界上要如何便如何的主宰。

啊!看着那个小妞了,她果然在大柳树下温习功课。二癞子屏住呼吸,两眼冒着幽幽的yu火,向晓桦走去。

晓桦闻到一股刺鼻的酒气,她把眼睛从书上移开,由下往上慢慢地看去。她对面的地上是一双穿着塑料凉鞋的肮脏大脚,赤luo的恶浊双腿,中间凸起的脏兮兮的牛仔裤衩,肮脏的伤疤累累的肚皮和前胸,被两道刀痕装饰起来的丑恶的脸,一张咧着的、露着两颗黄色虎牙的嘴,一双放着野狼般绿光的眼睛。

“呵——”晓桦倒吸一口凉气,瞪着两只惊恐的大眼睛急忙站起身。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二癞子那两条粗壮的胳臂已箍住了她的腰际,晓桦被他悬空抱起,向高粱地走去。

“救命!救命啊——”晓桦本能地大声呼喊。

4

种菜的一老一少听到了呼救声。

少的拿起镐头要去解救,被老的一声断喝给喊了回来:“站住!你怎这么没记性?少管闲事。”

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组镜头——

开春儿,他和黑丫到市里闲逛。

公共汽车上,两只狡黠、灵巧的手指探入了一个“干部模样”的“天窗”,的确身手不凡,顷刻间,“干部模样”的钱包已经到了那灵巧的手指中。

他怒不可遏,象老鹰抓小鸡叼住了那青白色的手腕。

“哥们儿,别找不自在!”一个恶狠狠的声音飘入他的耳际。

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可不听那个邪:“喂,把人家的钱包交出来!”

“钱包,什么钱包?”

“少装蒜,我亲眼看见你偷了人家的钱包。”

“哎,你他妈冤枉好人,我让你搜个够,若是搜不着,我他妈跟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他已知钱包转移,只好求助于苦主。

“唉,同志,你的钱包被人偷跑了,快看看丢了多少钱?”

“干部模样”觉得有几双冷嗖嗖的眼睛在盯视着,忙恐慌地说:“没,我没丢钱包。”

结果,他挨了一顿胖揍。

“那……咱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见死不救?你看他是想整死她吗?”

“你就忍心让一个姑娘家被人糟蹋?”

“啥叫姑娘媳妇的,你没听人说,现在除了妈是真的,剩下全是假的。她早晚还不是那么回事?”

“那你是不是我亲爹?”

“混蛋,那还用问?”

“那你咋一点不随我?”

“混帐!那叫你不随我!”

“反正都一样。”

“你就是说出龙叫唤来,我今天也不能让你去。你没看出那小子是谁吗?”

“我早看出来了,是二癞子。”

“这不就结了,那是个不要命的货,你就是把那姑娘救下来,人家要是把你捅死,用命去换她的贞节,你说值不值?你没看电视里的那个空军,死了不也就死了,还能咋着?你的命就那么不值钱?”

老的不住嘴地教训少的。

5

大黄也听到了“小花”的呼救声。

它迅猛地向喊叫声跑去。

二癞子已把晓桦抱到高粱地。

他撕坏晓桦的连衣裙塞在了那张呼救的嘴里,手指被晓桦咬得鲜血淋漓。他使劲抽了晓桦两个嘴巴,晓桦两眼直冒金星。

他的膝盖狠狠地跪在晓桦的双臂上,用手解开了自己的裤头。

大黄看到了那个丑恶的玩意儿,这使它想起了“黑风”。

遍地野花,艳阳高照。

小花依偎在它身旁,用鼻子亲昵地拱着它的鼻子。大黄激动起来,用舌头去舔小花的皮毛,从头舔到尾,小花轻轻地接受它的爱抚。

突然,一声低沉的怒吼,小花触电般跳起。

“黑风”站在一个土包上俯视着它的作爱,颈毛倒竖,双眼放出灼灼的白光,怒不可遏。

大黄的情欲一扫而光,它脱离了小花,和“黑风”在一起撕咬着,吼叫着,这是一场情敌间的决斗。

几个回合过去,它们的身上都在流血。“黑风”不但是情场上的行家,而且是打斗撕咬的老手。大黄毕竟是初出茅庐,气力渐渐不支。

“黑风”终于占了上风,一口咬住了大黄的右后腿,大黄四脚朝天,表示臣服。

看着小花那不得已和忧忧怨怨的样子,大黄懊丧极了。它恨自己,恨爹娘,只好眼睁睁地瞅着“黑风”和小花离去。它装模揍样地想走得威武点儿,可地上的影子却一瘸一拐地跟着它。

大黄看懂了他们也要做那种事。它奇怪的是,“小花”在极力地反抗,好象是极不情愿的样子。既然不情愿,那小子怎么非要……在我们王国里是没有这种事的。难道最文明的人类还不如我们?

大黄看到那个家伙在狠命地打“小花”,一阵灵感袭来,它弄懂了“小花”向它求救的目光。它感到一阵狂怒,一种前所未有的正义感攫住了它的心,使它风驰电掣般向那个家伙扑去。

6

晓桦彻底绝望了。

她被打得即将昏厥过去,觉得他在扒她的内裤……

蓦然,她看到大黄在疑惑地瞅着他们,她想喊叫却无法发出声来。无奈地向它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马上就要成功了,这小妞已经筋疲力竭了,yu火在二癞子的胸膛间燃烧,拼命地寻找着渴望已久的缝隙。猛然,一双强有力的爪子搭在他赤luo的双肩上,一股又腥又热的气息扑着他的脖颈子,并且直往鼻子中灌。

他被惊呆了,一扫刚才的得意劲。

晓桦用尽平生的力气,趁机把他从身上推了下去。她慌乱地用双手拽了拽被撕坏的裙子。

大黄从没咬过人。

所以它只用双爪搭在二癞子的肩头上,如果它想咬的话,牙齿恐怕早已切入他的脖子了。

可它万万没想到,有些人要比畜生歹毒得多。

大黄把二癞子扑倒,张着大嘴,伸着通红的舌头,还是没有咬他。

二癞子乘机掏出弹簧刀,狠命地向大黄的胸膛刺去,用力向下一划。大黄的肠子向外流淌,二癞子拔腿就跑。

大黄不顾一切猛地向前扑去,那血淋淋、白花花的肠子随着它的猛扑撕扯出数丈长,在野花茅草间冒着热气。它狠命地咬住了二癞子的腿,把他扯倒在地,然后张开大嘴咬住了他的喉咙,二癞子拼命的挥动弹簧刀,在它的身上乱扎一气,可大黄就是不松口。

随着皮肉的绽开,一股咸腥的液体向它嘴中喷来,大黄狠命地吸吮着这温热的汁液。

7

“爹,难道人还不如畜生?”

老的无言以对。

少的拎着镐头跑到出事地点。

8

晓桦抱着大黄泪流满面。

她不顾腥不顾脏,满手血污地把肠子一点一点地塞到大黄的肚子里。

大黄瞪着蓝汪汪的眼睛,带着失恋的遗憾,带着对人类的不解去了。

晓桦用鄙视的眼睛看着拿镐头的小伙子,她默默地伸出手抓住他的镐把,顾不得衣裙不整,在一棵小树旁默默地刨了起来。

小伙子领会了她的意图,同样默默地但也是坚决地接过镐头,咬牙切齿地刨坑。

夕阳血红,照着洒满野菊花的狗冢。

照着晓桦那颗破碎的心。

9

第二天清晨,当晓桦拿着鲜花来到狗冢旁的时候,凸起的土包子变成了凹的土坑。

雾霭中似乎飘来了狗肉香。

晓桦跪在土坑旁悲哀、怨恨地嚎啕大哭:“人哪……人!狗啊……狗!”

朝阳彩霞青山碧树红花绿草野兽家畜昆虫都在哭声中震颤。

人们哪,你们的心震颤了么?

-全文完-

...更多精彩的内容,您可以
▷ 进入天伥地乆的文集继续阅读喔!
☆ 编辑点评 ☆
一把锁点评:

所谓,有些人,畜牧不如,大抵如此。小说的手法很细致,借以大黄,呈现了人性的丑陋与,也能掘见一些还没有被完全泯灭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