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终于承受不住心灵的冲击,人整个都象要垮下来了。听说他已经有好多天没有出门;做为朋友,我本该去安慰他几句,可是我也曾遇到过类似的磨难,知道在这个时候朋友最需要的就是一个人呆在阴暗的角落里,让心绪去慢慢弥补心灵留下的创伤。好几个月都没有联系了,看来这回留在朋友心中的坎儿还真的就那么的难过。
本来走仕途应该有一颗平常心,可是现在浮躁的社会却很难让人能在一种平和的心境中去思考人生的意义。当年我们同来到社会中这个还被认为很是神圣的领域,觉得人生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辉煌的历史。当初他走进了公安系统,那个年月好像还没有今天这样的明晰,没有今天这样的露骨,所有的一切好像还都在一种心灵能够接受的游戏规则中进行着;所以在开初的几年里,我和朋友在各自的领域中还算有所成就;他做了当时很是火红的城关派出所的所长,尽管那不是一个什么像样的官职,但是因为他的工作总是和千家万户有着联系,所以那个时候,朋友的心情还真是不错。
不过后来随着社会的发展,心灵中的许多感应在通过眼睛观察社会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开始发生了异化;当朋友在事业上取得一个又一个骄人战绩的时候,突然间却被调到了一个怎么也都想不到,也没法让人想到的地方。记得当时朋友就很不理解,也是一个人呆在家里不愿见人。不过那时侯我们还都年轻,当时在我觉来这一切虽说不可接受,但是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还是应该勇敢的去面对。
当时我们交流了很多,而且很快朋友也从那种困惑中醒了过来;不过人生就是这样,当你渴望平坦的时候,往往走进你心灵的却是坎坷;当你对什么充满希望的时候,社会总是会有一种失望降落到你的头上。有人说这就是生活;不过走了四十几年的人生路,现在我的感觉到是觉得这一切应该是社会。
朋友本来是我们这个地方有名气的侦破专家,可是天晓得社会是在遵循什么样的规则,当凶杀案一年发了十多起,一起也侦破不了的时候,朋友竟然被任命成了公安系统的工会主[xi]。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都觉得我们的这个世界发展到今天怎么竟然成了这么一个模样。记得那天朋友被任命,下午他来我这里,我们在一起喝了很多酒;要知道我当时已经滴酒不沾好多年了;可是当时看到朋友那种异样的表情,我就什么也顾不过来了。
一口气我们喝了两瓶五粮液,当时我已经有了上天堂的感觉。朋友本来是好酒量,可能是心情不好,可能是心灵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经历的事情实在是无法诉说;所以看到朋友的样子,到象是要下地域。酒精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神奇的作用;人说酒是粮食精,我不知道成了精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可是看到社会中那些成了精的事情和人物,就觉得精这个尤物还真的会折杀人的心灵。
“再开一瓶怎么样?”朋友这时吐字已经不是很清楚;不过他还想喝;也许他这个时候希望自己完全被酒精吞噬掉。因为我理解,再这样的时候,一个人无法很好的诠释自己生命意义的时候,他只能用一种失去意识来寻找解脱。
“不能再喝了,我看我们都快不行了,再喝说不定会灵魂出窍的。”我好像比朋友的大脑还能清晰一些;所以我说:“好了,不要再想那么多了;社会大的很,缺了谁都没有关系。你想想,人说没有秦始皇就不可能有中国的统一;其实让我说,不统一那也是中国;统一了后边不是也分裂过吗?统一了又能怎么样。毛泽东伟大吧,可是现在那些跳梁小丑们不也一个个在说三道四吗。中国就是这样,虽说文化可以传承,虽说历史可以总结;但是私欲总是会泯灭公正,私欲终究会让小人走向人性的堕落。”
“不说这个,我现在就想喝酒。”朋友说:“祖先发明了这东西就是好,它可以让人在瞬间迷失心志,让人在一个虚幻的世界里去构筑自己的理想,去实现自己的愿望。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知道今天的社会缺了谁都可以,就是不能缺了小人。其实我不生气,我只是心里感到难过,感到自己对不起自己。我知道,社会已经都无所谓了,我还能怎么样。其实你我都一样;别说你是局长,可是你说老实话,难道在你的心里就那么的平静,那么的心安理得;不对社会,就对自己的心灵。”
“你不是说不说了吗?”我说:“好,那咱们就再来一瓶。”就这样我们又打开了第三瓶;等到这瓶下肚,我们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到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而且是躺在自家的床上,妻子正在一边嘟囔着。
就这样朋友就算做了工会主[xi];整日我们在一起的机会不多;不过有一天他突然对我说:“看来咱们现在也应该更换一下自己的思想观念了;社会功利,掌管社会的小人自然更功利;现在是市场经济,做官也一样,在这个道貌岸然的国度里,还有什么不是用金钱就可以摆平呢。”
“你的意思?”
“我不能就这样泯灭了自己,因为我也曾有过希望,难道我们还真的就在今天这个年龄里自己撕碎心灵中的希望。”朋友看去好像还有点激动:“我准备也想按照市场经济的法则来运作一回自己的理想,我就不信,别人可以,我就不行。”
“你怎么突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呢?”我不知道朋友当时心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不过看他坚定的样子,我总算是领略了一回什么是社会的力量,什么是人性的颓废。
“我不能就这样让社会给耍了。我要投资,我就不信,想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不行。”我对朋友是了解的;既然他有了这样的心思,那么就一定会按照自己的心思去做的。
后来他投资了不少的资金;朋友的经济状况我是知道的,他没有这样的能力;他竟然是从银行贷款来做这一件事情。面对社会,虽说我也看到了朋友所说的一切,但是说心里话,我还是不愿意用自己的人性和社会做什么交换;因为我一直有一个观点,自我虽说要和社会融合,但是自我毕竟还是自我,失去了自我,那就会成了社会中的孤儿,就会成了一种无聊中的幽灵。到那个时候,出窍的灵魂就再也归不了肉体了。
投资了,就总想有回报;每当县上的人事要变化,朋友就象是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宁;终于有一天朋友给我打来电话说,下午就要决定他的事情。看来金钱还真是能起作用;至少他还能知道下午开会涉及他的事情;单就这一点,那也算是市场经济运作的成果。朋友在等待,我也在等待;可是当结果出来,我可以想像朋友当时的心情;当我知道了结果,也都没有胆量再给朋友打个电话。因为这回他被从工会主[xi]变成了副政委,而且他们那里设了两名副政委。一个在业务上很有建树的人,折腾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业务工作给他做。
就这样,我们好几个月没有再联系;直到春暖花开的日子来了,他才终于来找我:“你怎么也不打个电话安慰一下我呢?”朋友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问我。
“怎么安慰?安慰什么?”我说:“我不知道怎么安慰,所以才想着让你自己疗伤,也许那样对心灵更有好处。
“呵呵……”朋友看来心态调整的还不错:“我想不能这样。”
“怎么,你还要……”
“投资和回报不成比例嘛;你陪我到上边去一趟,给我做个见证人,怎么样?”
“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呢?”朋友说:“现在的社会什么都可以不透明,可就是这个特别的透明;虽说不是明码标价,但是至少是人人都可以介入。”
就这样,我和朋友去了一趟本是我不该去的地方;我们见到了要见的人;他看到朋友,第一句话就说:“怎么样?这回还满意吧?”
“我想……”朋友大概觉得人家是上级领导,说起话来有点吞吞吐吐;怎么花了钱,人反倒紧张起来。
“比你的工会主[xi]好多了吧,至少是个正位子嘛,名声也能好听一点。”坐在两米多长的老板台后边的那个领导说:“我算给你交过手了,再说了,现在社会不得了,你知道吗,就你们那里的副局长,现在的价位可是……”人家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伸出了两个指头。
“二十万?”我惊的都有点失态:“这是……”
“哈哈,我说你呀,要论才学,你现在早该是个……”说话的领导忽然觉得那里有什么不妥,马上把话锋一转:“其实做个局长也不错;有车坐,有饭局,还可以报点发票。人嘛,我看这就可以了。”
我听着,只能沉默;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
“我还想搞业务。”朋友很小心的说。
“可以呀,后边再说了。”
一句后边再说的话里到底隐藏了多少潜台词,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看朋友的表情我就知道,要想实现自己的理想,还要去遵循那可怕的市场经济规律。
回来走在路上,朋友说:“你给我担保,让我再贷点款。”
“可以,不过我可担保不了你的心灵的希望被彻底撕碎。”
朋友苦笑,无语……
我也苦笑,也无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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