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彩票销售点每逢星期二、四、日封机前的两三个小时是最忙的时候。彩民熙熙攘攘，宛若雨后河道里撒欢儿的流水，拥挤且吵闹，让打票员常常打号打得手指都肿起来。坐在号码走势图前看似发呆的彩民更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唯恐错过某位行家的精彩推断而与大奖失之交臂。

毛头因了连着几期猜中福彩双色球蓝色号码球的缘故，在这个彩票点很有些名头，一进来就有人让了空位给他。

“你看这期的蓝号会出多少？”有人点烟给毛头，周围几个铁杆彩民更是住了嘴一脸期待地等下文。

“我看好08。08是热号，连出四期，这期也很有可能啊。可05今年十三期都没出过，这期也应该启封了吧？”

“10！10怎么样？”看大家进入热烈的讨论中，临座的姬小六侧来身子问他。

“算不准了，肯家要出，不过，可能出成蓝号，也可能是基本号。”

在这小小的彩票天地里，毛头常常会有一种成功者的成就感。彩友很看重他的意见，让他觉得自己颇有点儿指点江山、睇视群雄的大将风度。尤其当买了千挑万选的几个号，距离开奖时间又只有两个钟头的时候，他可以满怀希望、满怀骄傲地看周围的人——也许，虽然只是也许，两个小时后的开奖会造就一个新的百万富翁，那时候，他可以叫了哥哥一起“去办事”，完了到彩票中心领奖时一看自己中了五百万，哥哥脸上那傻瓜相呀……他还要开个小店，让孤苦了半生的老妈也享享福，顺便的也能以自己为荣……完了他还可以拿出五十万和朋友合作做点生意……

当然这一切都以中奖为前提。

犹豫着看着自己千挑万选了的十三个号，毛头心里反来复去地念一句歌词“请你借我，借我一双慧眼吧！”。就让我把这数字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用有限的一点儿钱撞个五百万吧。

最终，毛头在封机前用那十三个号排列组合成二十注单选号码，怏怏地买了。

二

买完彩票的这一个傍晚，毛头觉得格外的心神不宁，莫不是中奖的前兆？所以姬小六拉他溜马路的时候他便没推辞，好歹消磨掉开奖前这难熬的两个钟头罢。

正是春正好，花正艳的时光。虽然这只是一个新兴的小城市，可道路两旁的绿化却毫不含糊，红色的报春花与白的、黄的蔷薇在春日的街道上尽情地怒放着，映着初上的华灯，只照得过往的时尚男女更加得时髦不可方物。

“嘿，快瞅那女子！”

毛头顺着小六指的方向看过去，只是一平常女子。不过穿的一件雪白衬衣，下配一条蓝白色的牛仔裙，虽见得式样简单，但又简单得韵味儿十足。

“我哥们韩昱峰的对象。”小六见毛头认真有了兴致的样子，也来了劲：“呶，看见没，人家家里有钱，，身上那可都是韩版的专卖，一件少说千把元。”

一句话戳得毛头心底生疼生疼。一千元，今个儿哥哥要借了自己那一千元，这会子自己早老神在在地等在电视机前了。

中午时候毛头去找过哥哥王大岁。按理，开着老城区最大的饭店“金海鱼”，借给自己的亲兄弟一千来块钱应该没话说，可大老板王大岁愣说自己没钱，毛头便碰了一鼻子灰结果没买成想象中的复式号码，气得跟什么似的。

“走神了？又惦记着开奖了？别价，咱把心态放好哥儿们。今个儿不中全当献爱心了呗。”

“切，不为着中奖我会献爱心？等着别人给我献哪还。”毛头心里不畅快，说话间脸上就带了颜色，看看开奖时间也快到了，两人就各自回家守电视去了。

买号要切磋交流，开奖要各自为政。这是老彩民的秘密了。万一真中了，谁愿意叫旁人晓得张扬开来呀。中彩只能是偷着乐的事儿。

毛头雄距在电视机前的茶几上，面前摊着纸和笔。

公证人开始公证了。毛头突然就觉得自己呼吸不畅。红色的号码球开始在摇奖机中跳跃，毛头的心也开始忽悠忽悠乱蹿。

“第一个号码球是什么呢？——10号，是10号。”主持人喊得一脸骟情，仿佛他自己也买了而且买中的样子。

都说彩票摇奖有猫溺，毛头从不信邪。明明是有规律的，不过那规律定性太小，只呈现给有心人，而且自己的算法也最多只能在三十三个号码球中排除掉二分之一的样子，象今天这样一下子精减到只剩十三个号码的机会不多。

第二个号码球出来了，是30号。30也有算出来，十注里倒有四注中有30，毛头心跳如鼓。

11，第三个号是11，果然是两连号！一下子连中三个，毛头觉得气都要上不来了。

接下来出现的却是03,毛头认为可能性极小的一个落号，虽然写在包号的纸上，可最终被他忍痛割爱了。

再接下来毛头眼都直了：14，08！08毕竟是出了，只不过跑到基本号码里。当最后的蓝色号码球05从那一群跳动的球中挤了出来，毛头一把上去捶到电视屏幕上，那台老掉牙的彩电立马一片雪花点，罢工了。

神经病啦你！刚摆完小摊进门的老妈吓了一跳。

毛头没象往常那样顶嘴，只从牙齿缝里逼出几个字，老人似乎听见说是“王大岁你个吝死鬼！”怎么他又找老大去借钱了呀？

三

一大晌午的，毛头又坐在哥哥的酒店，而且不象往常那样来了就云山雾罩地说彩经，一脸要死不活的样子只闷头喝茶。弄得王大岁心里直犯嘀咕。

“今天没去彩票中心呀？昨天买得怎么样？”

“我还等着他大大中奖了送我盈盈上省城读小学呢。”嫂子一向看不惯小叔，常常一搭话就带刺。

毛头是说过中奖了给哥哥钱，供小侄女上学的话，可今日这话却是火上浇油，他一腔的怨恨就和那茶杯一起滚到地上，碎了。

“就你们那穷筋扎到东海里那样子，钱来了也到不了你们包里，活该一辈子受穷的贱坯子！”毛头第一次骂出了一口恶气，从金海鱼拂袖而去，把哥嫂的震怒重重摔到宽大的店门后。，

金海鱼外边是一个街心广场。广场有些年分了。只是这个城市又正在建设新的开发区，老城区的建设就无人再问津，这个广场里的冬青更是无人修剪，在这个春日里疯长到一人多高，看上去很是荒凉。加上广场里面都是成片的月季、松柏，因疏于管理而长得盘枝错节毫无美感，平日里便很少有人进到里面去。

沿着广场一周是老城区的夜市。这个时光已经有小吃摊子开始吵吵嚷嚷地摆开了，生炉子的浓烟正呛得过往行人的掩鼻而过，又赶上对面的幼儿园放学，呼儿唤女的声音、扯嗓子跟熟人打招呼的声音、机动车不耐烦的嗽叭声、自行车的铃声汇合在一齐，发出震天响的一阵噪音。

从幼儿园出来的盈盈就是这时候碰上大大的。哥嫂的生意下午这个时间正是要铺排着忙碌起来的时候，幼儿园又离得近，平日里盈盈都是自己上下学。今个儿碰见大大，盈盈本来不想理他。五六岁的小姑娘也分得出日间大人的眉高眼低，很有些看不起常常去家里蹭饭要钱的小叔叔。不过大大给她带了一根甘蔗，她就啃着甘蔗任大大拉着她走。

甘蔗很甜。

高大的冬青丛与夜市吵杂的声音很快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遮掩得无声无息。

四

李秦川是叹息着看完那条晚间新闻的。本市一彩民向哥嫂借钱不成怀恨在心，将小侄女奸杀于广场冬青之中。

“这种人，要千刀万剐才解恨的。”老婆咬着火龙果评论。

“要说他哥也是，一点儿钱嘛，给他弟弟不就得了，犯得着为点儿钱把女儿搭进去。”李石灵说。

李秦川没有加入到妻女的讨论中，他推开了阳台的窗子。

这是一个落成仅两年的高档住宅小区。开窗来，一股春日蓬勃的气息扑面而来。小区大院的竹林一片新绿，一伙小孩子的笑闹正从掩映其中的大型儿童玩具那里传来。不远处，几栋二十多层的小高楼正拔地而起，在傍晚的余晖里俯视着自己。

这才一年的功夫啊。一年的功夫自己居住的六层楼高的小区就显出了落后了。

作为一名资深的职业书画家，李秦川在s省的书画界很有一些名气。这个城市的许多商家牌匾都出自他的手，在增加名气的同时，也为他带来了丰厚的收入。

金海鱼，新闻里刚才提到的，好象是自己给题的字呢。

“哎，石灵这回谈的是他们国税局新调过来的副局长。”看女儿哼着歌去洗澡，林云神秘地唤李秦川：“这回看样子有门儿。”

女儿的婚事一直是李秦川夫妻的一个心头病。二十四岁的李石灵从十九岁安排了工作起就一直在以三个月一个的速度谈对象，且不说影响好不好，就眼下这小城市的标准，二十四岁尚未有固定对象，就正式进入大龄青年的行列了。

石灵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李秦川就想问，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罢了，看小女子眉飞色舞的样子，一脸“享受生命，享受爱情”的放松与怡然，自己又何苦做了恶人。

石灵的确在和新来的副局长程东在谈对象。两个人的感情正在如膝似胶的火候上，和电力局的小科员韩昱峰的好早都是几辈子之前的事了。以前种种宛若死，今日种种方为生。石灵回到房间就上了电脑，她和程东约好了聊通宵。

五

虽说是仲春了，夜半两点来钟的天气还是颇冷的。再说为了钻窗户方便，姬小六只穿了个t恤。

和姬小六一起蹲在大楼角落里的是马五顺。

马五顺这一阵打麻将、扎金花，逢赌必输，以前的赌王落拓到和一个破彩民合作的份儿。

遇见小六是个礼拜三。礼拜三不是个特别的日子，可因为先一晚刚开过奖，下期号码又尚未有行家研究出来无法切磋，象小六一样泡彩票中心的彩民便有了在街道上闲晃的时间，结果便遇上刚从摊上惨败下来一脸发绿的马五顺。

“最近财发得怎么样？”

“背！背呀！”马五顺吐口浓痰，顺脚蹭蹭，“都准备洗手了。”

“牌打三十年，各赢各的钱。老兄，坚持到底，才有机会扳回来。”

“这不老本都输光了，拿什么扳呀？你这一阵子咋样？中没中个奖？平了还是输了？”

“屁，都是些小奖。赔多赚少。”

“就你那彩票有机会中吗？”

“彩票要算得准，比你赌可强多了。象前两天老城那杀人案，那主儿不就是算准了号码向他哥借钱没借着，结果看好的五百万没买成，一怒之下气得把他侄女给弄死了嘛。”

“真那么神？”几天前轰动一时的小叔奸杀侄女案传得神乎其神，马五顺很是感兴趣。

“真的，王小毛那人我还熟得很，先一天我看他写出的十五个号来着，买复式绝对一等奖，可惜他没本钱。结果背得很，他写成单组号只中了一个二百元。”

“本钱，本钱。钱把人给作难死！”两个人感叹着。

姬小六看着赌徒马五顺。他穿一件领口油迹斑斑、袖口磨成黑色的白条纹衬衣，深蓝色的裤子早在一晚上的赌桌鏖战中磨得膝盖发毛且皱成一团。小六心头一闪，就想起了那日街上看见的光鲜女子李石灵。

六

赌，不如抢。

赌会输，抢到的却永远就是纯收入。

这是赌徒马五顺有一次被抓赌后在拘留所里听到的至理名言。

这样一个夜晚，他却觉得，抢也是赌。赌自己身手利落，不留痕迹；赌保安、巡夜的得过且过，疏于防范；赌天时、赌地利，也赌要去的主家果然如传闻的一样有钱，而且要象小六说的一样“都是现金”。

“五哥，到时候了。”

凌晨三点多，习惯夜生活的人刚刚入睡，习惯早起的人又不会早到这样离谱，最是动手的好时机。

据小六讲那家在这栋六层楼的五楼。

其实最好进的就是处在这种不上不下位置的住户。这就象人的身份，最尴尬的就是比上不足比上不下的中产阶级。大商大富们的保安，眼都是雪亮的，唯恐出个岔子得罪大老板；小户人家贼又看不上，只剩下这有点儿钱，又不是太有钱的人家，任俺们自由来去。黑暗里马五顺突然发现自己还颇有点儿思想家的头脑和幽默。

他们顺利地爬上顶楼，在夜色里打量一眼这一片沉睡的小区，开始忙碌。

马五顺说小六身量轻，又去过一回石灵家，由他下去最好。

到这份上，也容不得推脱。小六和马五顺一起把绳子系在自己腋下，慢慢、轻轻地沿着厨房这一面，放了下去。

姬小六心里没有表面上那样沉着。他很怕。万一石灵她们家有人没睡着怎么办？万一厨房的窗子关紧了怎么办？万一谁中间起来发现自己了怎么办？犹豫间，到了。他摸一摸腰间马五顺塞给他的刀，伸手搭上石灵家厨房的窗。铝合金制的窗子在夜里格外的凉，“唰”，轻轻顺着手就滑开了，象一扇极具诱惑的门，敞开了迎着小六，倒吓了他一跳。

七

石灵这时候其实还没有睡，在妈妈唠叨了n回之后，她采用了敷衍战术，不耐地关了房间的灯和门，回头又坐在床上和新任男友视频聊天儿了。

李秦川也没睡着。这样一个春意浮躁的夜晚，他失眠了。有三点多了吧这会子？明早还要接受市电视台一个专题采访，他不想到时候显得无精打采的样子。看看睡得正香的妻子，他认命地起身到客厅倒杯水吃两片安眠药。

主卧室与餐厅相连，中间一个小巧的酒巴隔开了餐厅与客厅。借着窗外小区路灯柔软的光，李秦川没有开灯径直走到了位于酒巴右手的饮水机旁，弯腰取杯，抬身接水。

水嘟嘟地流到杯子里，饮水机里相应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声音在夜里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响。

姬小六躲在角落的衣帽架后一动不敢动。他睁大眼看着李秦川接水，转身。

“谁！”李秦川大喝。

手起刀落。

姬小六不知道自己反应的速度居然如此之快，在选号时犹豫不决的心思在李秦川看向自己的一刹那竟然毫无犹疑就做出了决断。

刀刺进人身子的感觉和杀猪的感觉几乎没什么区别，除过猪是惨叫，而人则是叫另一个人的名字，声音也很大。

往常女儿问老婆，人为什么要杀大白猪，老婆解释说，是因为人需要吃到猪肉里的营养，这样你才会长得高高的。那么杀人呢？是因为我需要钱，这样我们才能过得更好。在李秦川倒下，那个循声跑出来吓傻了的女人出现在姬小六眼前的时候，姬小六恍惚找到了一个问题的答案。

最后，当小六拉开了灯，进到石灵房间的时候，那傻女子还带着耳迈正陶醉在和男友的柔情蜜意里，刀就那样直直送到那圆睁着毛茸茸大眼的女子的心口的。

八

有评论是怎么评说这个时代的媒体的呢？说是“热衷于报忧不报喜”，总是过分关注所发生的不好的事情。而观众也乐在其中，过分倾向于知道一些或是悲情的、或是残忍的内幕，在满足的了解之后给几声叹息或叫骂，以确定自己的平凡生活起码是幸福的平安的。张睛可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不良嗜好，不过她也很关心近几日发生的连续两起杀人案。本市发生的呢，而且第二起灭门案竟然就发生在紧临的哲远小区。

本市新闻播报一般在八点，听说今晚就有关于两个杀人犯的报道，虽然老公作为刑警一中队的大队长很知道这两宗案件的一些内幕，但张晴很想亲眼看一看那两个灭绝人性的家伙的面孔。

看看时间还没到八点，张晴把台先调到央视十台看“百科探秘”。这一阵子这个节目老请一位公安大学的教授王大伟探秘犯罪心理。作为一个警察的妻子，同时自己又身为市教育局的保卫科科长，不由张睛对这类节目不感兴趣。

不过这一天晚上张晴听着王大伟教授中气十足的探秘潘金莲，绘声绘色地说到她的犯罪档案，笑语吟吟地析解她的犯罪诱因，然后引用了《水浒传》中的原文：也是合当有事，却好一个人从帘子边走过。自古道：“没巧不成话。”这妇人正手里拿叉竿不牢，失手滑将倒去，不端不正，却好打在那人头巾上。那人立住了脚，意思要发作；回过脸来看时，却是一个妖娆的妇人，先自酥了半边。

到此，大伟教授乐呵呵地再开口，“这里面我们就提出来一个警方提示，叫什么呢，就是千万不要让恶人看中第一眼，这个是古今中外的，实际上这个《水浒》到最后，潘金莲系列投毒杀人案，都源于第一眼。”

“妈，王大伟教授真象《家有儿女》里的那个爷爷哪。”儿子贝贝看着喊。

张晴也有这种感觉，尤其接下来王教授又开始大话都市案例，说一美丽女子走在路上，遇见一恶男被其一眼看中，拖至树林中伤害至死云云。哪有人说惨案说得这样兴高采烈的？那条“王大伟治安提示，千万别让恶人看中你第一眼”由此就更显得不伦不类。“他王大伟能分得清谁是坏人？能知道谁又会变成坏人？乱侃罢就，有什么操作性嘛。”杜卓鹏趿着湿淋淋的拖鞋评论。

九

连着办了几天案子，虽说是象队里小伙子们说的“没一点科技含量”，可照样的得走手序，这都几天没回家了。因此坐在妻儿的身边等着看有关自己办的案件的报道的杜卓鹏此时很有一种满足惬意的感觉。

电视里法警很威武地把佝偻着身子的犯人推了一下，扳起那人的头来。

“妈妈，我见过那人！”贝贝指着电视里面无表情的姬小六喊，那罪犯也正抬眼看着电视外一脸震惊的小男孩。

贝贝是乘着父母没下班回家的空子跑到小区前的草坪上骑自行车玩的。草坪上管理员正打开笼头让水“突突”地转着圈均匀地喷洒向四周。正撒欢儿的贝贝骑着车就一头冲了过去，水刚好洒了过来，他急急煞住车闸，车下打滑，就倒了下来。

姬小六就是那时候眼疾手快地扶了贝贝一把，连人带车地把那七八岁的胖小子拎了起来。

“你又乱跑！看那天要让那坏人看中了你……”一了解情由，张晴不由一阵子后怕。

“没听见电视里刚才讲吗？不要让坏人看中第一眼。人要尽量低调地活着，没事别给我乱窜！”杜卓鹏一听之下也急了——算日子，贝贝碰上姬小六那天傍晚不就是他准备做案的那天吗？

“那总不能让我整天呆在家里呀。我可不想象个老鼠一样地活着。”

看着贝贝撅嘴皱眉的小样儿，两口子倒给逗乐了。

“什么象老鼠一样地活着。不要让坏人看中第一眼，就是说你平常的时候不要太过张扬，不要在人群里表现得太不一样，然后，坏人就不会注意到你，你才会安全。”张晴开始诲人不倦。

“什么嘛，那那天那个坏蛋都扶我了，怎么就没看中我哪？”

“那是因为他已经看中别人了，才放过你！”杜卓鹏看妻子教育得辛苦，也开始帮忙。

“那是因为我没钱。”贝贝得意地嘿嘿笑“你不要让坏人看中你的钱就行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齐声道：“这小子。”

十

的确，别小看了胖小子杜贝怡。

杜贝怡长得很象当年的小童星释小龙，又留了一头媲美广告里头发模特儿的黑亮头发，张晴舍不得让那小子剪，理成不长不短的童化头的样子，跑起来一闪一闪很是引人注目。

“今天我们学校里来选龙饮矿泉水的形象代言人了。”给贝贝洗脚的时候，儿子对妈妈说。

“选你了吗？”

“连我一共选了四个人呢。听我们老师说，这回人家还请了大明星，到时候拍的广告要在省台放哪。”

龙饮矿泉水在这个北方小城里很风行，因为水源本就选自于本地有名的“状元泉”，厂家更极力想打出名气，做广告的想法叫了有一阵子了。

“那你一定要好好表现哦。”给儿子擦拭着不听话的脚，张晴心里做着盘算。

“那你是让我出风头吗？”贝贝还没忘记刚才和妈妈的话题。

“这可不是出风头。想想看，如果你真地做了形象代言人，拍的广告在省台播放以后，说不定就会有导演啊什么的注意到你。这是多好的机会啊。你一定要好好把握。”

贝贝很是怀疑地看看妈妈，机会和出风头有区别吗？

“可四个同学，也不一定选我呀。”贝贝说。

张晴拿出手机想给校长打个电话，想想又放下了。这种事，还是亲自去一趟的好。

最终，一家三口开着警车溶进了城市的一片车海中。

贝贝就趴在后车窗上往后看。夜晚繁华的街灯下，是更为壮观的车灯的海洋。那一闪一闪亮的，有凌志、有奔驰、有凯迪拉克，还有qq、有奥拓、有快乐王子，摩托车、自行车被挤在灯海的两旁，缓缓缓缓地在城市间飘摇，而偶尔出现的一辆两辆架子车（板车），贝贝根本就来不及看到。

爸爸的车是一辆广州本田，又是一个警车，在这样的车海中，跑得很快。快到贝贝很快就只看到一片闪闪的从眼前退去。

又有谁会注意并在意这样一个孩子的一眼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