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正午，常常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味和感觉。知了在或近或远的什么地方叫着。恍然在午睡的梦境中醒来，一阵轻风似邻家女轻薄飘曳的裙裾轻轻掠过，四周忽然就变得很静，很空……

干燥、闷热，似乎是某种金属和木器在北方的空气加热到40℃时散发的特殊气味，将你包裹。虽然天光很亮，半梦半醒的恍惚却常常以为是在梦中。可以听到自己的耳鸣、心跳。可以听见很远、很远处树叶在热风掠过时，轻轻翻动的声音。或者是一张写了字的纸悄然离案、升腾、飘移，在空中一斜一晃，突兀而轻柔着陆的声响，使人想起空中飘落的羽毛。

我幼年到童年的一段时间，经常陷入这种似梦似幻的午睡之后。在一个胆怯而孤独的孩子眼里。这世界，包括空气和纸片都是神密而充满一种暗示的生命，他没有勇气、更没有能力来分辨自己和这世间发生的一切，有时候空洞的房间，透亮的午后，一阵风，一声蝉鸣在阳光下，都会成为一种惊惧和担忧。

那时候父母在隆隆的机器旁抓革命促生产，孩子只好被锁在家里，甚至成为他们先工作后生活的累赘，我们所住的苏式楼宽大而空旷的楼道一天也听不到脚步声，整个由十几幢高楼组成的院子空空如野，高大茂密的中国槐，影印在道路上，使那现在看来细小的柏油路显得特别宽广，偶尔隔几幢楼的公路上卡车奔驰而过，显得惊天动地，之后便是一里以外父母所在的工厂传来的清脆而细微的机器声，这时你才明白，这世界还存在着许多生命。

孩子们只能和感觉想象蓝天对话，没有电视，没有音响，没有喧嚣和自由市场，更没有现在海洋一样的人群，恐惧、孤独、空旷……为那时的孩子提供了无穷想象空间，梦是真的，醒着的时候不知要发生什么事情，而梦中的历险和生离死别的场面，总会被午后的宁静惊醒，带着嬴弱的坚强和惊惧，一天天成长，一天天坚强。

这一切的一切，都通过这成年的午后，通过这初醒的倦怠和气息，通过这无处不在的热浪接通了，原以为不会再想起那些旧事，原以为成熟的眼睛和大脑只会感知金钱和利益，但这个午后，我却想起了很多，甚至在此后醒来显得有些荒谬和无用。

成长还会使我们淡漠和冷落什么呢？

我乞求着有一群白鸽飞过蓝天，至少是一只孤雁。但没有，天空依然是平静的只剩下太阳，现代人还有机会和闲情看天吗？现实已经把我们的情感烘烤成墙壁般坚硬而有些异味。或许有一天我们会在子孙的教科书上读到：“那时候的人们还有一种喜好，看天和感知生命，而根本忽视赚钱这件生存最基本的东西”。

或许我想面对子孙的现实还有一种不堪回首的羞赧，但不知到那时，人们的心灵还会留下什么？

但愿这一切都将是午后的臆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