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下班回来已是中午,告诉我他发了工资。劝戒他别乱挥霍,先存起一部分。他说手机坏了,先得买个,然后再说存钱的事情。
好几天过去了,看见他买了新手机。我又问起钱的事情,他只字不提,搪塞说他会省着花。知道他乱花钱的坏毛病,厉声命令他交出来,他翻着白眼,愤怒地盯着我,欲顽抗到底!连续说了七八声,他站在那里无动于衷,就是不肯交出来。
气的咬牙切齿,全身颤栗,却只有背转身,泪花扑簌而落……
看到他今日的不醒事,看到他二十一岁仍然是三岁小孩的思想,我心酸地想起了九泉下的爸爸。
十年前那场惨重的车祸夺去了爸爸年仅四十二岁的生命。撇下了妈妈和年幼的妹妹弟弟,二十一岁的我为大,妹妹小我三岁,弟弟更小一点,才十岁。可想而知分散后的家庭有多么无助艰难!
孤立无援的妈妈开始挑起生活的重担,十多亩的田地她不分昼夜的苦刨着。妹妹在学校实习,弟弟上四年级,我的人生才起点,根本指靠不上。妈妈的泪咽在肚子里,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只为拉扯爸爸留下的孩子们。
由于地里活需要重劳力,妈妈不得不求助于叔伯们帮忙。时间长了,遭尽了人们的白眼,这还不算,时不时有乡邻在背后指指点点。苦难的妈妈唯有夜深人静抱着爸爸的照片,哭叫着爸爸可害死她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年,妈妈终于在别人的撮合下,跟随继父走了。
妹妹和弟弟只得想出路,无助的妹妹为了不给家里增加负担,主动提出退学。不到半年,婆家找好。出嫁的前一天,我陪她去坟地给父亲点纸。纸未燃,她嚎嗷大哭:“爸爸,你醒来看看,你起来说一句话啊?难道就这样将你的女儿拒之门外吗?”回答她的只有缕缕烟雾!
妈妈和妹妹的日子恢复了平静,我的婚姻却遭遇不测,几番挣扎与彷徨,动不如静,死心塌地认定了命运!无数次的梦中,声声呼唤着:“爸爸,回来吧,你是家庭的主宰,你是我们儿女的支柱,没你不行的!”风吼着,瓢泼大雨吹打玻璃,我的心如雨滴,滴答滴答地哭诉着。
年幼的弟弟成了多余的人,成了家里的包袱,妹妹随妹夫远走他乡。无家可归的弟弟流浪着,晃荡着,这一切的罪过该归落于谁?来到我们家,他没一点眼色和教养,老公真恨不得扫他出门。我心痛着,纵容,袒护着他,总以为他年龄小,长大了会懂事的。谁知道他陋习不改,不思进取,还声泪俱下质问妈妈,我们是不是他的亲生姐姐?
闲暇时间我会拿着钥匙去转一圈,照片上的爸爸神情严肃地独守空门。乡亲们劝我别怀旧了,死着的人已死,活着的还得继续下去。而我久久注视着新旧相映的房屋,锅碗瓢盆,还有他那生锈已久的犁耧耙磨,以及村外辛苦耕种了半生的那片土地,禁不住泪湿衣襟!
妈妈在遥远的天边打来了电话:每初一十五包饺子,都要恭敬虔诚地端到爸爸照片前,心里明知他吃不上,却还是要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妹妹的忧郁更令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虽然她轻描淡写告诉我,每逛商场看见中年男式毛衣,外套,心里都会盘算着,要是爸爸活着该有多好啊!可我晓得她有多么难受,只不过不想表露罢了,我的心情何尝不是呢?
拉开抽屉,老公买的烟、茶叶、打火机,胡须刀等等小玩意,还有各种营养补品。他无比遗憾地说,要是你父亲在世就好了,这些东西送他再合适不过。当他和别人为一点小纠纷算账时,一个晚上理不出头绪。他感叹着:你父亲细心,帐算明晰,他在的话倒能帮上我的大忙!可惜时下,费劲的唯有求爷爷告奶奶,半晌还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一晃这么些年了,妈妈苍老的满头白发,目光暗淡。妹妹在城市领略到了人情冷暖,世态凉炎,我被岁月磨砺着,成熟几许。缺乏关爱的弟弟吊儿郎当不说,还分辨不清楚好歹话!
我的女儿和妹妹的儿子已醒事上学,他们经常会歪着小脑袋问外公呢?逢年过节会带他们去娘家,对着遗像他们问外公会下来吗?我哽咽着说,当然会下来,还会背着你们去买香蕉,橘子!女儿迷惑地眨着眼睛问:会给她买皮筋,泡泡糖吗?妹妹儿子调皮地问:会给他买冲锋枪,会让他当马骑么?
我再也制止不住哭声:“爸爸,看见了吗?你的外孙们从你要糖,要枪呢?你的女儿们已长大成人,但时时事事得靠你拿主意。你的儿子得好好调教,他的未来道路要你来指明,我们顶替不了,也管教不到底!”
妈妈无比伤怀,声声呼唤着你不是答应陪她观日出,看夕阳吗?不是答应抱外孙,背孙子吗?爸爸啊,爸爸,恨你不但欺骗了我们,也令外孙和孙子失望透顶,恨你欺骗了妈妈,也恨你为什么要抛弃我们?恨你为什么不对我们说一句话?恨你的一切一切,你听到了吗?
你的一点一滴烙印在我们的心房,牢记二十年的养育之恩,不能忘记这十年来的无奈与忧伤,更令我们揪心的是对你的思念不但丝毫未减,而且日益渐增!想你,又恨你,深深地想你,又不得不深深地恨你!你这样对我们,于心何忍?叫我们如何不恨你?叫我们怎能不恨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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