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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生活]复仇计划饮冰君

发表于-2007年04月21日 下午6:22评论-0条

村生以前所未有的姿势躺在灵车上,一点一点朝火葬厂奔去。几天前,他因心脏病突发,被朋友少承送进市第一医院,接受治疗。今天下午,也就是大年二十七这个大雪飘飞的日子里,一院院长乌青宣判村生因治疗无效死亡,应立即进行火化。

乌青对少承说:“马上过年了,我们也马上要停止和火葬厂的业务来往,进行业务年底结算,如果你的朋友再不进行火化的话,只能等到明年了,到时候你不但要承担多余的费用,而且也是挺麻烦的,所以我建议你马上把村生的尸体火化了,一了百了,反正人都死了。”

少承冷冷地盯着乌青,眼角轻轻的掠过一丝不轻察觉的狡黠。天空被沉重的乌云压着,像要喘不过气来似的。少承低低说:“一切按院长的意思办。”

村生是一家建筑公司的民工,年近三十。他很小便成了孤儿,和弟弟村平相依为命。可是弟弟去年因一场意外事故,也永别了他。少承是村生唯一的好朋友,同一个村子里长大的。少承是一个厉害的角色,不但是市报社的记者,而且平时还喜欢搞点侦探工作,说难听点就是喜欢挖人家的老底,以此来换钱。专业术语就是私家侦探。

村生和村平刚到这个城市,少承便把他们介绍到了朋友的建筑工地上干活,一天一百块,就是累点,但工资按时发放。少承对村生说:“如今这世道,你就别管工资有多少了,能按时发就得回家烧高香了。”

院长乌青把他的侄子乌仁叫到办公室,和他耳语一番,乌仁临走时乌青还特意又补充了一句:“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把这几副尸体运送到火葬厂。”乌仁面无表情地听着,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好像没有听到乌青的最后一句话。乌青苦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孩子……”

乌青对乌仁的感情很复杂。有点讨厌他,因为他做事总会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感觉的难受,可具体是什么,又说不出来。但却很信任他,也许因为他是他侄子吧,毕竟有血缘关系在这里面,所以,一旦有什么重要的事,都交给他去做。三年前,哥哥把乌仁交给他,说你这么大一个医院给安排个工作吧。当时医院里差不多都饱和了,让人下岗都还来不及,哪里还要招人呢。但他是自己的侄子,而且是亲的,怎么着也要给哥哥一个面子。于是便委屈先让乌仁开灵车,就是专门负责把死人送往火葬厂的,并对乌仁许诺,一旦有机会,便让他换个更好的岗位。但一晃三年都过去了,乌仁还是天天开着灵车,乌仁对此很鸟火,加上他也知道乌青对他没啥好感,动不动还对他吆五喝六的,所以他也是越来越讨厌乌青越来越讨厌这份工作。况且,这里面还有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让他在深夜里经常睡不着觉,或者半夜经常被遥远的虚无飘渺的呼唤惊醒。

大雪开始飘扬的时候,少承最后去看了一眼村生,偷偷地在他身边放了一包东西,然后走出了医院。然后,村生的尸体被运上灵车,在夜幕开始降临的时候,灵车在大雪的包裹下行驶在通往火葬厂的路上。

开车的是乌仁,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新来的小伙子,第一次出车,身子忍不住地在颤抖。录音机里放着死人的歌曲,把这血红的雪天染上一种凄凉无限无限悲痛的灰调色。

小伙子显然是受不了了,他抖动着声音说:“乌哥,咱把这音乐关了吧,放流行歌曲可不可以?”

乌仁面无表情,一副严肃得不得了的样子,说:“这是什么地方,能放流行歌曲?咱们要对得起死去的亡灵。”

小伙子愣了愣,几片雪花落在车窗上,小伙子又打了一个冷战。

乌仁见小伙子这副模样,突然哈哈大笑,说:“和你开玩笑呢,别那么当真,瞧你这模样,像不像个男人呀,当初叫你不要来,偏要,就你这小胆。”说完,换了一个磁带,车厢里马上流出让人心情舒畅的动人歌曲。

小伙子木木地笑了。

车经过一片树林。虽然树都已经光秃秃的,但天空也是暗了不少,变成暗血色。

录音机依旧响着美妙的音乐,小伙子颤抖的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闭着双眼,不再那么恐惧了。

车在一个小拐弯处突然撞上一块小石头,车身一下跳了起来,小伙子突然被震醒,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乌仁瞪一眼小伙子,说:“紧张个鸟,没有鬼会来找你。”

刚说完,录音机里突然传出巨大的“吱吱吱”的声音,小伙子身子一抖,紧张地望着乌仁,问:“怎么了?”

“你他妈的神经过敏呀,掉带了。”

小伙子松了一口气,用手背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然后甩了甩手。就在这个时候,小伙子突然听到后车厢里响起“嗵嗵嗵”的声音,不大,但却很清晰,像有人在用铁棒轻轻的砸什么东西。小伙子一听,头皮顿时麻了,一根一根头发都立了起来,脸色顿时也变了颜色,跟猪肝似的。小伙子第一反应就是该不会是尸变?这么一想,浑身都抖起来了,比汽车都抖得厉害。他问乌仁:“乌哥,这……是……是……什么声音?”

乌仁脸色也有一点变化,但却比小伙子镇静多了。他说:“别管,没有事,你坐好了,我开快点。”

乌仁油门往下重重一踩,车一下飞了起来,雪花尽往后飞荡。

可是声音越来越大了,小伙子都要哭了,带着哭腔问乌仁:“是不是有鬼?”

乌仁没理他的话,继续往前开,

车要经过一个隧道,隧道很长,里面的灯很昏暗,而且因为地处城市郊外,晚上很少有车经过。乌仁把车停在了隧道中间,然后对小伙子说:“走,下去看看。”

小伙子把头直晃,说:“你下去我不敢。”

乌仁使劲一推小伙子,说:“你他妈还想不想干,不干去死。”

小伙子害怕丢失这份工作,只好和乌仁一人手里拿一根铁棍下了车,往后车厢走去。

后车厢的敲击声在乌仁把车停下来后的那一刻也消失了。

小伙子跟在乌仁身后,扶着车朝后车厢挪。

后车厢看上去还好好的,并没有被撬的痕迹。乌仁还把耳朵贴在车厢上,听车厢里面有没有什么动静,也没听到什么。

小伙子轻轻问乌仁:“乌哥,没有什么吧?”

乌仁朝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痰,大声道:“有个鬼,就算真是死人复活了,我也要把他送到火葬厂。”

小伙子重重吐了一口气,竖起大拇指夸乌仁道:“乌哥就是牛,我……”

小伙子还没把最后两个字“佩服”说出来,后车厢的门突然被撞开,从里面飞快地跳下一个身披白布的人,躲开乌仁和小伙子朝隧道的另一个叉路口狂奔而去。

小伙子突然看到死人从车厢里跳出来,当场就双眼一黑,晕了过去。倒是乌仁反应敏捷,一个急转身,手就朝“死人”身上抓,结果只抓到了死人身上的白布,还被扯了一下,身子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等他爬起身来再欲去追时,那个“死人”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辆摩托车,跑了。

乌仁傻傻地站在原地,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嘴里不断地念道:“这下完了,这下完了。”

当晚十点的城市晚报报道了一则爆炸性新闻,大意是这样的:市第一医院医生误诊,把活人当死人送往火葬厂,司机乌仁半路发现死人未死,便不顾医院的种种压力勇敢地把死人给救了出来。新闻后面还大肆赞扬了乌仁这种行为是一种雷锋精神,是本市的活雷锋。而且,新闻中还配上了图片,更加有力地说明了新闻的真实性。

在乌仁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已经有一大批记者等在市第一医院,准备采访他了。就这样,乌仁莫明其妙地一夜成名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街头巷尾都有人在议论这位雷锋式人物。

然而,后来又发生了更让人莫明其妙的事,被撤了职的第一医院的院长乌青于一天夜里被人乱刀砍死,经过几天的调查,查出来的凶手居然是他的侄子乌仁。直到乌仁被枪决,人们也没明白乌仁为什么要杀乌青。

少承深夜从电视台回到家,对正在看电视的村生说:“我的计划怎么样?看来我们是要开始收网了,后面的表演就由他们自己去了,我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村生夸少承说:“你不愧是干侦探出身的,照这样发展下去,我们的计划算是可以完美的结束了。”村生说完,低下了头,抬起头来的时候,眼里多了几丝忧伤,他又说:“我弟弟的仇总算是要报了,这狗日的乌青和乌仁,也算活到头了。弟弟你冤死,但哥哥我让两条命给你垫背,你也应该瞑目了。”

村生从乌仁的灵车上逃下来后,就直奔少承的家而来。而一直骑着摩托车跟在乌仁后面的少承,在村生从车上跳下来的那一刻利用视觉等技术效果拍了一组相片,让人看上去像乌仁从车上救下“死人”村生的,然后迅速回到报社,写稿,并立马发稿,最终把乌仁推到了浪尖上。

一年前,村生把胃痛的弟弟村平送到第一医院治疗,但是没过多久,院长乌青却告诉他村平死了,正准备运往火葬厂进行火葬,要村生赶紧交火葬费。但村生说身上没钱了,让村生想不到的是乌青居然很爽快地说可以替他先垫上,等村生以后有钱了再还他。这让村生倒感受到了一点温暖。于是去太平间匆匆看了弟弟村平最后一眼,然后便跟着院长办手续去了。

但是后来村生越想越不对劲,村平怎么会得一点小胃痛便死了呢?去医院问医生,医生说他不是死于胃病,而是一种什么传染病。村生要看病历,医生却吱吱唔唔地说不上来了,最后干脆说:“这事不是我专门负责,你去问专门的负责人。”村生问谁是专门的负责人,那位医生却说不知道,别问我,我忙着呢。

实在无奈,村生找来了好友少承,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少承凭着职业的敏感,说这里面一定有事情,要查清楚,你弟弟可不能这样死得不明不白的。

于是,少承便开始了长达半年的调查,最后调查出来的结果让他们俩大吃一惊。村平当时的确没死,而是被院长打了麻药,暂时晕了过去。而村生那天去看村平最后一眼时,也并没有仔细看,因此便很容易地认为村平真的死了。而院长之所以这么做,敢把活人当死人给火葬了,是因为他和火葬厂的老板有个协定,医院每年若给火葬厂提供一千个以上死人的话,便可获百分之三十的提成,如果少了哪怕一个,那么只能获百分之二十的提成。就是这么一个,便可以院长或进或出一大笔的钱。村平被送进医院的时候,是大年二十五,再过几天,火葬厂和医院就要进行年底结算了,可是院长数来数去还是差一个名额,在金钱利益的驱使下,又看村生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而且似乎在这个城市里也没什么朋友,他便把主意打在了他弟弟村平这个民工身上,并最终让他的侄子乌仁亲自实施。在把村平送往火葬厂的路上,村平居然在灵车上醒了过来,并不断的挣扎。但是残忍的乌仁把车停在了偏僻处,又活生生地把他给掐死了。

村生知道内幕以后,几乎都要疯了,愤怒使他在那个时候一下站了起来,冲进厨房手提一把菜刀就要奔向医院,把乌青给分解了。幸好有少承拦住了。

村生后来决定控告乌青,但是少承说他的证据还不足以让乌青和乌仁死,如果搞不好还会被他们反咬一口,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设计一个圈套,让他们往里钻,于神不知鬼不觉中把他们搞死。

于是少承又经过几个月的侦察,摸清了乌青和乌仁的一些生活习惯个人性格,以及和火葬厂的业务往来的情况,在春节就要到来的时候,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村生假装自己心脏病发作,住进了医院。那个时候,医院还差十几个名额才达到一千个死人,但眼看着就要春节就要年底结帐了,院长狗急跳墙,把最后几个住进医院看上去都是一些老实巴交的患者都秘密转移到了太平间,喂了大量的安眠药,然后让乌仁亲自送往火葬厂。少承在最后一次去看望村生的时候,不但偷偷在他身边放了一些到时候用来撬车厢门的工具和一包药丸,同时还在他嘴里放了一粒药丸。然后,村生在灵车开出没多久,便醒了过来,便马上开始工作。在每一个“死人”嘴里放一粒药丸,然后撬车厢门。当灵车在隧道里停下来以后,他在乌仁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跳下灵车,骑上少承早已准备好的摩托车逃了。而少承则忙着拍照,写稿,发稿。

当乌青看到晚报上关于乌仁的报道后,大声质问乌仁这是怎么回事。乌仁不断的辩解,结果是越抹越黑。乌青大骂乌仁不是东西,无情无义,忘恩负义……

当乌仁在接受采访,不断有报纸报道他的光荣事迹的时候,乌青被贬为平民,还要在家接受进一步的调查。那个时候的乌仁,虽然在光环下光彩照人,但内心却越来越害怕。他清晰地记得,乌青从医院走出去的时候,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你让我不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兔崽子!”乌青看他时的眼神以及说话的语气,让乌仁在夜晚恶梦不断。加上,这些美好的东西来得让他莫明其妙、不可思议,像泡沫,像海市蜃楼,像架空了的美景。

终于,他举起了刀,一刀一刀的砍向乌青,边砍边想着自己以后美好的未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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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风在先点评:

太可怕了!不过现在有些人为了钱还是不择手段的。故事情节曲折,惊险,有看头,但稍微有点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