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那些春末或是夏天的早晨,每天,都是极不情愿的被母亲从被窝里揪出来,一边抹着惺忪的睡眼,在母亲絮絮叨叨的叱责中,一边嘟哝着,不情愿而又懵懂的,接过母亲替过来的牛绳,慢吞吞的走向山坡。
一到了山坡上,清晨的明澈便马上驱走了残存的睡意。慢坡上,翠绿的草尖上都缀着晶莹的露珠,一动,便很快的吻着了赤脚,凉沁沁的舒坦,许多鸟儿在碧空里翻飞,悦耳的鸣叫在晨光里传得很远,空气里掺着隐约的花香,混着清芬的田禾味。这时候,家家的屋顶上都袅袅的升腾这着炊烟,摇摇摆摆的,忽浓忽淡,忽粗忽细,象极了下凡的仙女在轻盈的舞蹈。偶尔的,还会有几只公鸡可劲的啼叫两声,引得数声狗叫远远的传过来。除此之外,一切的那么的静谧。向远望去,远山横亘,迤俪向更远处,那山的轮廓就越来越淡,终于消失在渐渐升起的朝霞里。
这时候,早已忘记了瞌睡的不快,完全浸沉在这美丽的晨景里。吃拢的牛就会在背后轻轻的拱拱屁股,然后再折身吃回去。
这是小时候牧牛时烙在脑海里的画面。经久弥新。
老水牛在山坡上默默的吃着草,享受着自然新鲜的馈赠。我收回眼光,跟在老水牛的后面捉牛虻,这时的牛虻都吃饱了,个个鼓胀胀的,飞不动,我可不留情,一个个全捉下来,将它们的翅膀掐去一截,更飞不走了,只在地上乱跳,嗡嗡的叫着。我用细土把它们严严的埋起来,看着它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拱出来,又被我埋了进去,又得它们小半天的折腾。(这时,我便感到了在昆虫的面前,我是多么的庞大,)或者,将它们扔进池塘里,不一会儿就有鱼儿飞快的跃出水面把牛虻吞了下去,那可是一顿美餐。如果凑巧,刚好有蚂蚁穴,我便就掐去翅膀的牛虻放在穴边,觅食的蚂蚁看见了,相互碰几下触须,一只便飞快的去了,不一会儿,就有蚂蚁队伍浩浩荡荡的拥上来,将牛虻团团围住。任凭牛虻如何挣扎,都是徒劳的,很快的,就被拖进了蚂蚁洞里。往往是这样,一个早晨下来,牛身上的牛虻会被我捉了个干干净净。
而更多的时候,是仰在山坡上,枕着手,呆呆的看天上变幻莫测的云朵。
静静的,那早晨的天空又是多么的迷人而神往的地方啊,一切都刚从蒙昧的黑夜里醒转,蓝天也是。无数的白云浮在空中,这时,就会忘记身外的一切。那漫游的白云哟!幻化为无穷的形象,令童年的我多么的心醉而又心驰。如飞马行空,猿猴捞月,美女望夫,如仙女采花,如玉人吹萧,如棉絮森林,又如千军万马军前对垒。每当这时,耳边便有相应的声音,似乎从高渺的天空远远的传来,在我幼小的年龄里所能想到的所有动物,白云,都为我展现了。
看着看着,一丝绯红洇进了云层,这素描的画面,就一点点被浸渍,被洇红,那生动的物象就更加灵动起来……。
许多年了,我一直喜欢明澈的清晨,喜欢在明澈的清晨一个人仰望,看白云。这时,一份感动便会从心底潜生。和着难以名状的酸楚和喜悦,这种莫名的情愫来连我自己都感到吃惊。我早已经成人,成长的艰辛已经令我很难被感动,可我,依旧会为看一次白云而心驰神牵。
也许,在那些童贞的岁月中,大自然就以白云变换而素美的外观,将一份美丽与神秘潜进了我孩提的纯真梦想中,那些纤尘不染的云,将一份天然的忧悒与生俱来的移植进我的灵魂中。它潜在我成长的某个角落里,从来也不会想起,永远都不能忘记。那么率真自然的,牵引我追求纯正、清丽、高洁而忧悒的人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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