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很白,蓝天很蓝。其实,远方——并不远。
——【作者题记】
大抵学中文的缘故,我的脑子里有点邪,总有点玩世不恭,放浪形骸的味道,做梦也想体验一下岑参老先生边塞诗的意境。大三那年的5月,便很不诗意的斜挎了一个牛仔包,带上鼓囊囊沉甸甸的粮草,单枪匹马,孤身一人,走南闯北去了。
246次快车,装着一列的沙丁鱼进京,连搁屁股的地方都有金贵得出油,汗腥冲天,烟雾缭绕,于是,沾沾自喜居然购了一张靠窗的硬座票,真乃天助我也。静观默察过道里一老者,一连金鸡独立了十几个小时而面不改色心不跳,颇有点叹服和羡慕他的能耐,与他交换了一个空间,听得他满嘴的感激不已,三翻五次过意不去硬要物归原主,心里倒不是滋味。
到北京站时,天将破晓。我缩着脖子在料峭的晨风中瑟瑟地发抖,几个小妞在我的身前身后转悠了数圈,苦口婆心地劝导我去住旅馆或者吃点什么的,无奈我不买帐,深恐误了那去海市的草原列车。
于是,又抖擞精神,披挂上阵,饥肠辘辘的等在签票的长裹脚步布里,随着那长裹脚布蜗牛似的收缩,心率也渐渐平缓下来,到窗口则长长地吁了口气,感谢真主!可刚刚将票递进去,它又一个跟斗翻了出来,带出一串粗声恶习气的含糊之词。原来,草原列车得坐地铁到西直门北站换乘,如此而已。想不到祖国首都的服务窗口原也是如此服务。冤枉我两个小时120分钟黄金时间漫长的等待。
到北站时,已是人困马乏,恹恹欲睡,而旅店又以客满的冷脸相迎,于是,对前门站的那几个小妞殷勤后悔有加,顿悟出门真不是一件潇洒而容易的事。那股走马向关东的豪迈之气一扫而光。
七日晚,与关东大汉抢得一座,忘形之状不亚于奥运会上挂金牌的运动员,否则,两天一宿的旅途,用关东话说乃够呛也。只是后来发现,这草原列车也跟大北方的草列似的空位甚多,终有点得意不起。
同座的一家三口到扎兰屯,与我对面而坐的是一位据说才做了6个月妈妈的同龄蒙族旅伴,也是到海拉尔尔市。大家萍水相逢又睦邻友好,天南海北,话题甚多。先是他们从孩子的长相到教育演义开去,她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在广袤的呼伦贝尔盟大草原生息、繁衍了数千年的游牧民族,谈起了骏马和英雄查干伊德和乌兰伊德,谈起了飘香的马奶酒和肥肥的手扒肉,奶茶与炒米,皮靴、房毡、蒙古棋、马头琴……讲起了七月草原上的那达慕盛会,讲起了牧民们粗犷的性格,还有大北方那严寒的冰雪风沙。真的,我有点神往起独具风情的远方来。
是的,远方并不遥远。我举头向窗外望去,一片片沙漠,一处处沼泽,一方方盐碱滩……不断地向我卖弄着它们的贫颉与荒凉,一种“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怆恻之情油然而生,这哪有哪“野芳寻古道,晴翠接荒城”的诗情画诗啊。于是,我埋头提笔做《内蒙印象》,写着一些不着边际的废话来,记述着我当时景对内蒙的一些印象。但我却犯了一个小小的地理知识错识,因为当前行的列车在经过了赤峰不久,就进入了吉林与黑龙江的地面上。
那少妇因为新近做了母亲的缘故,乳汁积累太多,便抱过同座一妇人的小孩,袒胸露乳,如处无人之境,真正羞煞我也,惊叹天下的母性的崇高与伟大来。
车经兴安岭时,明显地感觉到列在往上爬行,外面积着数寸厚的皑皑白雪。要知道,这儿南方正是穿衬衫与体恤的季节,因此我所带的衣物远不能抵拒这寒流的吞噬,那位同龄的妈妈见我瑟缩成这样,拿出她自己的一件毛衣给我了,让我穿上,我真的有点好意思,但寒冷的存在,不允许我顾虑什么的,最终在她的鼓励下还是感谢地穿上了。到海市下车,又浑身发抖,颤栗不已,让人疑心害了虐疾。那位年轻的妈妈将这我送到客运站,等我上了去伊敏的车,才消失在茫茫的人群里,我蓦地升起一种难言的感动来,在这举目无亲的异乡陌域,尽管天空中飘荡着细细的雪花,但一缕温暖在我心底流淌着,使我周身倏然暖和了许多。
海拉尔市的上空仍然飘着细细的雪花,我在这座只有240多年的草原城稍做了停留,又巅簸在海伊公路上,广袤无垠的呼伦贝尔盟草原在窗前潮水般涌过。
绮丽的朝晖,渲染着整个辽渺的呼伦贝尔大草原,如诗如画,如歌如弦。碧蓝碧蓝的天空上飘着大朵大朵的白云,四处逸散着清新气息,我打开车窗,让那清新的草原空气扑进来,我忍不住贪婪地大口呼吸着。牧马人骑着高大的黑骏马,或扬鞭追逐着狂奔的马群,或悠悠散蹄在黄色的背景上,剽肥的乳牛低头啃着青葱的浅草,牧羊童仰躺在草地上,口衔着草茎,凝望着湛蓝的天空,做着遐远的梦……这就北方游牧民族的摇篮—呼伦贝尔大草原吗?
长练似的海伊公路,在平坦辽阔的草原上缥缈着向前蜿蜒着,飘扬着,星罗棋布的沼泽(泡子),任意地静静地泊在公路的两旁,小小的白扬树在风中摇晃着,当地游牧民的蒙古包星星点点地散落在大草原上。稀疏的民居,印证着远古牧民朴实的风情。看似单调而乏味的草原,只有你用深刻的哲理和诗情眼光去审视它的时候,你才会发掘出它丰富的内蕴来。寥廓与宽广,粗犷与豪迈,那一幅幅生动而美妙的特歌式图景,都有一种驿动我心灵的美。
自然状态下的壮美,如此深深地扣动我的心弦。然而,那突兀在我眼前的,那千百双胼手胝足塑造的雄伟庞大的建筑艺术,更使我感到一种强烈的震撼。
清澈而明亮的伊敏河中游,站起一幢幢白色的楼房规划整齐,结构雄伟,遥远地望去,你会觉得它宛如一座神圣的宫殿,是朝圣者的归宿,是那流着奶与蜜的迦南。同时,你又会觉得如一颗眩目的珍珠,璀璨在伊敏河畔,绿色的鄂温克旗内。
上山的通勤车内挤满了风沙吹红了脸庞的实业者,他们来自大江南北,天涯海角,或带着南方的温柔与清秀,或带着北方的粗犷与剽悍。蒙族兄弟用地道的蒙语交谈着,指点着偶尔闪现的一处处建筑物,我无法明白他们的语言,唯一能理解的是洋溢在他们眼角眉梢的喜悦。伊敏矿的建成,使这一片土地上的荒蛮与愚昧都积淀在历史的底层,时代的大潮,正汹涌地冲激着他们日新月异的生活。
黄昏的时候,太阳酽酽地浮在红色的地平线上,我踏着虫鸣,携着微风,坐在海子边上默默地看着红彤彤的太阳慢慢地沉下去。那海子里的碧波在夕最里格外迷人,既有牧区草原苍茫雄浑的格调,又有江南水乡明媚清秀的色彩。草原展现出的美丽风景,让久居都市的南方都市的我流连忘返。
纵越四分之一个地球,行程数千里,洒脱也罢,辛酸也罢,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草原并不浪漫可言。找不到哥们慷慨激昂,便满不在乎踏着沁满乳香的浅草,随意识的流动而流动,偶尔丢失在草原上,找不到归路,也不失是一种美的享受。直到找到几个蒙古包,进里去打听路途,没几个牧民能听懂我的话,直到见到一个在远处牧羊的年轻的小伙子跟他交流,才明白我的意思,最终是他用摩托车把我送到指挥部宾馆。我付给他车费,他却笑着拒绝了,并邀我以后到他家去做客。
乡愁,如潮似雾,如丝如缕,扯不断,理还乱,是离愁。——此乃没出息之明证也。恋家的孩子绝对不是好孩子,恋家的男人也绝对做不了英雄,充其量是个好男人罢了。于是,痛心疾首,效法李白老先生,明朝散发弄扁舟,浪迹江湖,流落四海,然后,疑思结想,成千古绝唱。
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我又神往起塔克拉马干沙漠里驼铃声和喜玛拉雅山上的雪莲花来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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