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恋”拯救的婚姻
冰和惠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以传统婚姻方式结合的夫妻。冰是享受干部待遇的小学教师,惠初中毕业貌相姣好,是个颇有教养的农家姑娘。那时的农村,夫妻都吃“皇粮”的组合如凤毛麟角,因此,他俩的结合在当地也不失传为“门当户对”的佳话。
婚后,小夫妻过得恩恩爱爱。第一年,单身的惠白天里只知道拼命地干活,她不敢稍事停歇,因为活计一停就会想冰,想得是没完没了天昏地暗,冰回家要经过的山坳已一次次在惠的凝望中变矮。冰又何尝不是呢,每到周六,上完早课也不顾吃饭就风风火火往家赶,几十里山路在他脚下大步、快速地丈量,常人走三小时的路,冰不到两小时就走完。
情牵两地的日子过得既慢又快,一年的日历在思念与盼望中一天一天的扯完。有一天,冰对蕙说:“我要考出去,那山不能呆一辈子”惠说:“考吧,我永远支持你”。
两个月后,冰走进考场,再两月,冰拿到了高校入学通知书。开学那天,身怀六甲的惠天不亮就做好了早饭,再把冰的衣物一一打点好才叫冰吃饭。准备上路了,惠深情地说:“我送你”,冰说:“我自己去,你身体不行”。惠不依,固执的走在冰的前面。
从家到公路行程三十里,路到尽头时话却没到尽头。车开过来时,惠眼含热泪“上车吧,别忘了给我写信”。冰紧握惠的手“回去吧,我会一辈子念着你的好”。
冰毕业后分到离县城不远的一所中学。冰对惠说“远了,无法经常回家照顾你们,我要把你们一起带去”。惠说:“我没工作去了会连累你的”。开学这天,冰一家子一辆车开到了学校。
几经周折,惠进了一家国有企业。惠要强,她不愿与冰的距离拉得太大,对冰说自己文化不高,想要参加函授学习,冰极力支持。三年后,惠顺利取得了中专学历。这一年,冰又一次考上了高一级的学校。在校两年中,冰在希望的田野耕耘不辍,不断的收获着殷殷的果实。几次校园学术比赛活动中,他不断用成绩证明着自己的能力。
另系一位清纯的女生在一个偶然的场合与冰邂逅。或许是因为第一印象不错,或许是冰在学校表现不俗的缘故,此后,莲经常找机会接近冰,常是一口一个哥的叫得清甜。日子稍长,莲就问起冰是否有了意中人——象是无意又象是有意的。冰说都做爸了。连不信,像冰这种年龄的人至少还有五成以上的人未谈嫁娶。冰强调说:你还别不信,真的我已经是两个小孩的父亲了。
尽管如此,冰的宿舍还是时常有一个女生进出的身影。每一次莲高心而来,忧郁而去都会让冰成为同室舍友的话柄,他们说有美人投怀送抱都往外推,会不会是身理问题,哪象我们这些没头苍蝇似的瞎转乱撞到处碰壁。面对如此调侃,冰都淡然置之。
天冷了,莲给冰套被,天热又去拆洗,冰欲拒而不能。心暗急,这样下去会耽误了人家。情急之下,一封家书寄回给惠:想你们了,带孩子来。
惠带孩子到了,冰把她们安置在与宿舍同楼的学校招待所。莲知道后马上前去探望,见面就对惠甜甜的叫嫂子,教孩子叫小姑,一会工夫,相处得像自家人……
送走惠的当天,莲遇上冰时就问何不留嫂子多在几天,冰说她的假完了,要去。莲禁不住轻轻叹息:嫂子贤惠美丽,孩子活泼可爱,我真羡慕你们,也衷心地祝福你们。从此,莲找冰的次数明显少了很多。
针大的孔能吹起斗大的风,世上就有喜好搬弄是非者。一天,几个人在惠面前说冰在学校是红人,有不少女人围着转;男人都心花,没几个是正经的……惠表面装得没事,心里却七上八下闹腾不停。晚上立刻写信:路边的野花君莫采。冰回信:相信老公,我心永恒。
毕业离校时,莲对冰说认识你我无悔,我们有缘无份,你将以亲哥的印象刻烙在我心里。冰对莲说相逢是缘,结识你这理智善良的妹子我感到荣幸,好人好梦,祝你一生拥有美丽的晴空。临别时,心细的莲将一本精美笔记本送到冰手上,。然后,彼此互道珍重。
冰毕业后几易工作单位,在一次搬家收拾物件时,惠发现了莲当年送冰的笔记本,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直觉的敏感,她拿起一翻,扉页上“祝愿兄长事业一帆风顺,家庭幸福美满”落款有莲签名的字引如眼帘,再一页一页往后翻,崭新的页面里竟翻出一张莲的照片,惠看了正面看背面,良久,直奔忙里忙外的冰,“这是什么”?不等冰回过神来,耳边一个脆响,顿感脸上热辣辣的,冰还没来得及作声惠却闹开了,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冰一脸茫然地把接在手里的照片认真看了一回。真的,他原来就不知本子里有照片。这是莲的一张过塑了的生活艺术照,背面题有“我曾经在梦里成为你的新娘,请原谅我的天真”,从内心里说,冰认为自己没错莲也没错,但这本无过错的事件却错误地伤害了一位痴情人。冰在心灵深处呼唤着:惠,你太敏感了!
未来的日子,惠真的变得有些神经质了,对冰凡事都有约法三章:买摩托车不准带搭女人——带老太婆那种好事例外、跟女人说话得像块木头,不准眉来眼去,前段买电脑还特别声明不准上网聊天(惠认为上网聊天就是网恋)……如果让我看到或听到什么闲言碎语跟你没完。冰处处迁就、事事妥协,但十多年来每年都免不了为一些根本不是问题的问题打几场口水仗,冰感到很憔悴很疲惫。
难道自己真的有错?错在哪里?带着这一根本不值得怀疑的问题,冰以冷石之名提笔写起了那段经历,命题为《趟过无声的季节河》。
不想手稿完成尚未过半,惠只是粗略扫视了两页,敏感的神经再度绷紧,她对冰大声呵斥:是不是旧情复发、是不是藕断丝连?她甚至怀疑冰暗渡陈仓。冰实在是委屈,为了固守夫妻用心建起的婚姻堤坝,他是处处谨小慎微,从来没有放纵过自己,十多年里没有与莲联系过一次。
随着家庭硝烟的不断弥漫,冰有苦无处诉,他尝试着把自己写下的前几节网上发布,希望听到一些反响——理解的、安慰的、谴责的都好。不久,冰陆续看到一些帖子,其中一位网名“睡莲”的留言是:你的作品我反复看了几遍,有生活内涵,是一个时代的爱情婚姻缩影,敢问男主人公是不是你自己,我们可以交流吗?
从此,冰打破了不准上网聊天的禁令,开始和自己第一位网友“网恋”起来。
睡莲:从你的文字里,我看出你是个恋旧情结极深、很有责任感的人,你永远不会抛弃结发妻子,但心中也放不下对你有过真心负出的人是吗?
冷石:谢谢你能用心去读我的拙文,你虽然只说对了一半,但已足于让我感动。我是个观念比较保守也比较恋旧的人,凡事都不会选择始乱终弃;至于另一为曾经负出真心的人,我在心里祝福她,那只是一个兄长对小妹的祝福,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睡莲:看你的作品觉得你心事很沉,沧桑感太重,其实我认为你已经对得起你的妻子,对莲也没亏欠什么,你应该过得很坦然。
冷石:……
睡莲:处在传统与现代文明的交汇点,个人情感也是极难掌控的,你能对你妻子不离不弃,在那年代能像你这样的男人可谓不多呵,你算得上是位君子,你的执着看起来有点傻气。但这样的傻气傻得可爱、可敬,今后我就称你傻君子吧。
冷石:……
某晚,冰打开电脑,qq聊天对话框刚显示桌面,惠就出现在身后。“这回你还想抵赖吗,我就说你跟那狐狸精还在每完没了的没有冤枉你吧?”说完转身出了书房,冰跟了出去想要解释,惠说我不听我不听,转进房间“啪”一声把门关上,从此,家庭冷战进一步升级。
天气闷热不堪,一连几天冰都无心上网。冰再坐回电脑桌前,看到睡莲最新的留言是:突然间中断了你的信息,会不会是遇上烦心事了?如果把我当朋友,说出来或许我能为你分忧。
她怎么就能猜到我有烦心事?看来此人非同一般。冰这样想着,觉得自己把苦闷在心里,不如说出来,渲泄一下或许好受些。于是,把自己烦心的家事概述性地和盘托出,这次的留言竟长达两三百字。
睡莲:我很同情你也为你报不平,你对妻子专一的用情理当得到她的感激和珍惜,现在你却无法解除她对你的猜忌,你觉得委屈;但我也十分理解她的心情,因为我是女人更了解女人,她有些显得狭隘、偏激的行为,都缘于一个爱字。想开点,过去你能从容地越过情感的风口浪尖,相信你有能力渡过现在的危机。
……
…···
冷石:我已是一个充满矛盾的尤物,想挣脱枷锁又不愿放纵自己,我问天天无语,问地地无声。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睡莲:天啊,你不会作出不负责任的选择吧?不会的,我相信你不会。过去你对那位清纯的姑娘理智地选择回避,那是你对家庭负责,我因此而佩服你。你当时婉拒姑娘的芳心,但她最终还会得到属于她的幸福;而你要是现在对家庭选择了逃避,那她(惠)还能去找谁、孩子怎么办?忘了告诉你,我是医生,还从事过妇女工作,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冷石:……
睡莲:看来她把我这“睡莲”与你作品中的“莲”看成同一个人了,设法把我们此前的聊天记录让她全看一遍,可能会起些作用的。
一天中午,冰把存放邮箱的聊天记录打开,造成一种忘了关闭的样子上班去了,下班回来偷窥一下惠的脸色,竟发现往日厚重的阴云散淡了许多。
冷石:你支的招还真管用……谢谢你!
睡莲:她有qq吗,我愿尝试一下,但愿能成为她的好友,进一步解开她的心结。
冰把惠平常极少用于聊天的q号告诉了莲,同时设局让懂事的孩子(在外读高中,暑假回家)陪母亲玩游戏前先打开平时偶尔用于和孩子网上对话的qq。晚上,母子玩游戏时,右下角出现有人上线的提示,孩子马上点击,是有人要求加为好友。点击“同意”后,好友栏里从此多了一个网名“惠芳”的网友,看得出,单凭这女人化的名字惠已先接受对方了。接下来的日子,惠像变了个人似的,上得挺勤、挺按时的,对方都是惠芳。
几天过去了,一天冰下班回家,发现自己与惠分居后的房间里的洗漱用品和床单全不见了,晚饭时冰又重新领到了久违了一个多月的惠的添饭夹菜。
晚休时间到了,冰故意往自己的“冷宫”来回进出了两趟,然后问惠:难道我连住偏房的权利都被剥夺了?惠没回答,趁冰不备时狠狠地在其胳膊上拧了一把。
温承过后,俩人各怀心事——不,可能是同一问题:如果没有这场“网恋”,旷日持久的冷战何时才会收场,这岌岌可危的婚姻会不会就此解散呢?
冰在内心涌起深深的感叹:远方的“恋人”你在哪里,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真名!
恩人啊,我们感谢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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