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的语文课上,都有一个“课前五分钟”的朗读,这是个很老套也很管用的环节。今天,一个女孩念了篇这样的文章--《世界上最美的天使》,是妈妈,妈妈就是孩子的世界里,最美的天使。 母亲节快到了。我从来都没有在这个节日里给过我母亲任何的问候,我的母亲也像所有她的同龄人一样,不曾知道五月还有这样一个节日。即使知道了,也会摆摆手,说:过啥呢,就知道花钱。
母亲长得不漂亮。所以好久以来,我都在心里暗暗地埋怨:要是我妈能漂亮一些,我一定也会是个小美人,在同学里该多有面子啊。从小到大,我就羡慕别人乌黑的头发和瘦弱的身条,固执地认为自己黄软的头发和胖胖的身材完全来自母亲的遗传。而且,因为不美,母亲仿佛看不到女孩子们漂亮的衣服,我总觉得她在以打扮叫化子的原则打扮自己的姑娘。我几乎没穿过什么漂亮的衣服,这一点成了我心底永远的遗憾和阴影。以至于在工作之后,我总是花许多钱买一大堆自己根本不需要也一点不适合自己的衣服。
可是,就是这个“不美也不爱美”的妈妈,竟然主动带我去扎耳朵眼儿,并把奶奶的一对老银耳环给了我。有一次她带我去买东西,在一个银匠的摊位上试戒指,我才发现,母亲的手指很美很修长,几乎没有什么瑕疵,挺白挺嫩,比我肉乎乎的手指漂亮得多。
母亲是个粗糙的人。她的脾气急躁,对孩子的管理永远是直线条的,没有温婉柔和、谆谆教诲。小时候,当我和弟弟犯了错误的时候,母亲给予我们的只有训斥和打骂,在我的记忆里,没有被循循善诱的时候。加上我是女孩子,得到的关爱自然要比弟弟少一些,因为母亲直到现在还是重男轻女。母亲的粗糙让我从小就敏感、细腻,10岁的时候看《红楼梦》,看到“林黛玉焚稿断痴情”,竟然哭得肝肠寸断!
我曾经在14岁的时候送过母亲一张新年卡片,上面印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红玫瑰,花瓣像天鹅绒一样华贵,缀着晶莹的露珠。那是上世纪80年代的事情,那时,在我生活的地方,贺年卡是样时髦的东西,我想用一种那个时代的浪漫表示我对妈妈的爱意。母亲把它拿在手里,没有一点我想象中的惊喜。后来,我竟然在床板下面看到了被压得皱巴巴的它,而不是在母亲的裁剪书里。我很生气,我发誓一辈子都不要再送她礼物了,绝不!
母亲不会做饭,所以后来的我练就一身不错的厨艺。然而,在幼年的印象里,有一种吃食总在冬夜里被忆起:小时候家里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我和弟弟最奢侈的享受就是炒鸡蛋了。记忆里最美妙的炒鸡蛋是母亲用一只小铝奶锅,一把麦秸秆点火炒成的。冬天的晚上,我俩写完作业,母亲有时会带我们去厨房,给小锅里倒上一点油,扯过一把麦秸秆,用火柴点着,等油热了,就把一只鸡蛋打进去,然后用沾了盐的筷子在锅子里面搅着。等那一把草火烧完,鸡蛋也就炒好了。直到现在,我还是喜欢那种黄黄白白,炒得破破碎碎的鸡蛋,一点也不好看,却有童年冬夜母亲的味道,那种儿时的温馨,现在想起来,那么亲切,那么遥远。那时,我的母亲还是个年轻的妇人,她在为我们两个孩子炒她认为世界上最有营养的鸡蛋,她和我们一起看着蛋白在热油里吱吱的响着,然后再看着孩子们贪婪地吃掉。她从来都没有尝过一口。
母亲是个苦命的人。寤生让她早早就离开了那个有宅院有马车有良田的中农家庭,在奶母家、亲戚家辗转度过寄人篱下的日子。她和我说起过去的事,提起最多的是对饥饿的记忆。四五十年前吃过的一顿好饭现在说起来还是那么香甜。而我不是个孝顺的女儿,我漂泊多年,还没有一份成功的事业,不能给她买一所房子,让她过衣食无忧,含饴弄孙的生活。看到同龄的朋友事业有成,大把大把地花着金钱、时间孝敬父母,那些昔日地叔叔阿姨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我总在想:母亲的心里会不会难过,会不会不平衡,会不会埋怨我呢?有我这样的女儿,母亲真的很苦命。而我,又无法改变现实,我只能在心底一遍一遍地对她说:对不起,对不起。
幼年的时候,我不知道爱母亲,我对她的埋怨远远多过爱和依恋。是时光与岁月教会了我体会母亲的真心。让我明白她粗糙的心里曾经注满人世的沧桑,还有对孩子最真实的关爱。如今,我也成了一个八岁男孩的母亲,在呵护儿子的过程里,我渐渐明白了,唯有母亲,才是一个人心底最后的屏障。当生活为我关上所有的门窗,只要想到母亲,我的眼前就会出现阳光,我的身上就会涌动力量。虽然,十六岁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把坎坷告诉过她,以后也绝对不会。但是,有她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永远不会孤单,不会害怕,再柔弱的肩膀也承受地住最沉痛的苦难。虽然母亲可能永远不知道:她是我全部的精神家园。
又是一个母亲节,我不会通过送花、吃饭、买东西这些方式去表达我的心意。那些方式太温情,我那粗糙的妈妈无法领会。我在博客里写一篇文章纪念这个节日,就像是小时候出去春游总要写篇作文纪念一下一样。其实,妈妈连书都很少去看,更不要说上网了。她永远不会看到这些文字,可是,心与心的交流,在我们母女的血液深处,交缠,流淌,直到生命的尽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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