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初中的时候,教我们语文的是一位年轻的女教师。高高瘦瘦的身材,肤色也很净白,戴着一副小巧的眼镜。而她的头发,显然有些迥俗了,弯弯曲曲的披在肩上。最让我们惊讶的是,她说话的语气和身调,缓慢,清细富有韵律,像夏夜里拂过荷塘的风。我们是一群乡村长大的孩子,听惯了粗糙的呵斥,鄙陋的唠叨,哪里听过如流水潺潺一般的话语。

朱老师把她的名字写在黑板上,并说自己是上海人时,班里掠过一阵轻微的惊叹声。在偏僻的乡村中学,能有一个来自上海的女教师教我们,无疑是我们没想到的。我们在听朱老师说自己是上海人时,再看看那三个娟秀的字写在黑板上清澈地舒展着,仿佛觉得是一株空谷幽兰,在寂静的一隅独自绽放,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朱老师的普通话软绵细致,在读课文时,更显声情并茂。教室里是安静的,只有她的声音如歌似的,飞到每一个人的耳旁,停留在每一个人的心里。因此轮到我们朗诵课文时,朱老师显然是以她的标准来要求我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似乎有些儿为难我们了。班上有一个爱出风头的男生被朱老师叫起读课文时,也羞怯地憋在那里,因为那种抑扬顿挫的语调实在羞于启口。朱老师站在讲台上,微笑着,用鼓励的目光看着他。过了好大一会儿,那个男生终于鼓足勇气,用蹩脚的普通话读了起来,同学们轰然大笑。朱老师也低下头,抿着嘴儿笑了·那个同学的普通话实在别扭,像一个活蹦乱跳的虾子在那里手舞足蹈,一不小心成了四仰八岔。

除了上课,朱老师在路上,办公室里总是独自一人,安安静静的。她居住一间小屋,我们上学路过时,总是看见她坐在门前低着头默默地摘菜或者洗衣。这时候,仿佛显出她的一丝孤单来。这让我们年幼的心常常为她难过。她一个人来到我们这里,她的家人不想她吗?她不想念上海和亲人吗?而我们的猜测是:她在想家,说不定还在流泪呢------

有时候,朱兰芬老师在课堂上给我们讲一讲上海的高楼大厦和热闹繁华。说到高楼时,她往往会情不自禁地踮起脚,举起手做了一个比画,全班同学无不随着她的手势如向日葵一般仰天而视。朱老师把一座座高楼悄悄地放进了我们的心里,成了我们一个挥之不去的梦,使我们这群触目田野乡村的孩子增长了一丝儿见识,更多了一些向往。

如今,我已离开校园,每每走过城市的高楼大厦。不禁想起朱兰芬老师来:一个在乡村校园里安静而孤独的身影,在如水一般的岁月里独自漂流,远离了繁华,远离了喧嚣。　

本文已被编辑[曼倩]于2007-4-18 13:10:56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