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之间,竟然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悲哀感,感觉自己是个废人,变成了一个一无是处的傻瓜和白痴。这种感觉常常萦绕在心头,久而久之,自卑感就像大山一样每时每刻压在心头,再怎么努力的去挣脱也挥之不去,持续着无止尽的噩梦的产生和反复。
“真的废了!” 我竟然会每天都会听到自己的嘴在这么说。
这是一种怎样的悲哀!废人,一无是处,这种结局怎么会产生在我身上?我怀疑过,努力的挣扎过,拼命的学习和充实自己,怎么就会变成了一个废人?我只有纳闷,只有彷徨,只有一个疲惫的身心还在蠕动,我到底是怎么了?
记得十几年前,我是那么的朝气蓬勃,那么的自豪与浪漫,那么的直率与坦诚,那么的真实与善良,那么的好动与热诚。再看看现在的我,封闭自己,懒散而堕落,连最热爱的绘画的心情都很难产生。我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什么时候开始了这种状态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走向这种麻痹自己的生活状态的?
从最开始出现这种状况的具体时间已经很难确定了,但是我仍然记得我的自尊心是怎么一步一步的走向衰弱直至消亡,我的自信又是怎么一下一下的被环境所打击的无影无踪的。自尊与自信从我身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自卑与自怜,这种负向发展的结果就是现在的我的真实写照。
我的环境不好,我也没办法从那种环境中挣脱,所以我的一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被环境所任意的扭曲,同时我的自信和自尊也被周围的人所任意的打击和歪曲。我算完蛋了,我怎么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我还能恢复自己的从前的那种热诚和执著么?
我的成长环境是一个怎样的人际空间呢?
我妈妈恐怕是长久以来对我的自尊和自信打击的最为持久有力的一个外在因素。
从小我就好动,不太喜欢遵守学校的规则。我无法忍受长时间的坐冷板凳去听别人的长篇大论。我好动的天性让我时时刻刻都坐立不安,而喜欢到户外去做些自己喜欢的游戏和工作是我开心的源泉。也许从小学起,我妈妈就开始严厉的管教我了,但那是一种怎样的管教啊!那种管教不是跟我讲道理[也难怪,那时的我,也许还不是听人讲道理的年龄呢],而是跟我发淫威,是那种自以为是的家长做派的淫威。我妈是乡下女人的典型,发泄淫威时最常使用的工具,理所当然的就是棍棒了。棍棒,就是我妈妈教育我的手段。棍棒下的教育持续了很多年,直到我高中毕业,我妈妈还没放弃她那个习惯。要不是我已经具备足够的力量躲避或者阻拦我妈妈使用棍棒,恐怕现在我依然是棍棒下的受教育者。
棍棒下的教育给我制造了很大的创伤,心理的和生理的。心理上,我越来越不喜欢到户外运动,越来越不喜欢锻炼身体,越来越不喜欢出头露面,越来越不喜欢和社会及他人打交道,这可能就是自我封闭的性格产生的根源。在这种自我封闭的性格的负向发展的过程中,我选择了绘画和文学。因为,,当时我所能够选择的,也就只有这两种东西,可以依靠我一个人的力量也能去做。我不喜欢集体,我喜欢孤独;我不喜欢和别人交流什么,只喜欢发表自己的看法,别人的话很难听进去。因为我在棍棒下,学会了怀疑一切,同时,学会了撒谎,学会了逃避责任,学会了自我满足和自我欣赏。生理上的打击则直接导致了我的肾虚。因为棍棒几乎都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我的大腿,腰部和屁股上面重复着烙印和痕迹,受伤害最重的地方就是腰部。后来,我感觉到肾虚,失眠,神经衰弱。再后来,几乎从来就没有过恢复的感觉,一直以来,都是那种状态,也不恶化,也不好转。我在棍棒的淫威下度过了童年和少年还有一半的青年时期。
如果仅仅是棍棒,还不至于让我丧失自信和自尊。棍棒只是改变了我的性格和对人的信任度。但是却没有从根本上抹煞我对自由,理想和真诚的追求,也没有让我失去信心和勇于进取的勇气和胆量。如果仅仅是棍棒,我想,那顶多也就算是过去的痛苦的经历而已。棍棒下的人生经历,并不能决定我的未来,十几年前,我就这么天真的思考过。
但是,我妈妈对我的教育不仅仅是棍棒,棍棒只是武,还有文的呢。我妈妈在教育我的时候,基本上是文武兼备,能文能武。你们看,我妈妈多有能耐,我经常很自豪的想:我真幸福,能有这么一个能文能武的娘。
我妈妈的文是什么呢?
凡是这个世间能够用来打击别人的自尊和自信的那些语言和词汇,我妈妈几乎都精于驾驭。她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对我说什么样的刻薄到家的话能够最有效的打击我的生活热情和理想;也知道什么时候用哪些词汇,能够最有效的阻止我去拼搏;更知道什么时候对我撒什么样的谎言,就会马上让我产生憎恶某人或者某事的实际效果。我妈妈在常年的欺负我那老实巴交的父亲的过程中所练出来的嘴上功夫,会一样不少的用在我身上。也许只是习惯的使用,也许是故意的。我和我爸爸一样,都变得越来越老实,越来越顺从我妈妈的指挥。光是我妈妈的一张能够瞒天过海,可以倒海翻江的嘴皮子,一旦跑到外面去,把家里的事情添油加醋,火上浇油的胡乱说上那么几句,就够我和我爸爸喝几壶的。很多人以为我妈妈有这么好的嘴上功夫,应该能够使家境过得好些吧,但是很可惜,我妈妈的嘴上功夫可是从来对内不对外的。所以,内战是天天有,家庭内部永远得不到和谐的统一。
“女人都是怪物,都是蛮不讲理的家伙,最好敬而远之吧!” 这是我情窦初开的那个年纪,挂在自己的小窝里的座右铭。目的是警告自己,少惹女人为妙。青春期的悸动虽然很强烈,但是我都能忍下来了。我没有追求女人的胆量,也没有对女生表白自己内心的勇气。我常常想,也许会有女孩子主动追求我的。在没有女孩子追求我的那段岁月里,我也从来不敢越雷池半步,因为我妈妈用棍棒和语言的打击教育了我:女人不是好惹的。后来,我竟然学会了手yin,结果,手yin的习惯伴随了我很多年。
那时候的我,很多年之间,梦里总是浮现出如来佛和菩萨的慈善的面容,象是召唤我去出家一样的感觉。所以,很久一段时间,我把脑袋埋进了佛家理论之中,意图通过看书明理,总是想要知道人生到底是什么的完美答案。结果,答案没找到,却看了很多一知半解的经书和功夫类书籍,功夫没练,但是却喜欢上了武侠小说。
那时我二十多岁,脑子里只有绘画和文学,除了这两样,偶尔就希望能有个女孩子来安慰我。那时的我很脆弱,从家庭里出来,很多年没有和别人打过交道,对世界上的人情世故明明一清二楚却感到很难去接触。恐惧感让我依然像往常一样的把自己锁在封闭的自我世界里。
那以后,我就真的渴望能有一个好女孩能够主动勾引我,让我陷入她的世界里。我也发过誓言:我会一生都忠诚于能够主动勾引我的第一个女孩子,绝对不会对她三心二意,永远的认真的去好好珍惜她。
结果上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我的生活中出现了一个女孩。虽然在她之前,我接触过很多很多女孩子,但是基本上都是纯粹的友谊,至少我自己是那么认为的,同时也是那么去处理的。直到她出现之前,我没有碰过任何一个女孩子的胸部,也没有摸过任何一个女孩子的肩膀。我上大二的时候,已经二十四岁了,我考得晚,二十三岁时考的大学。直到她出现以后,我的胆子竟然大了起来,竟然忘记了我妈妈那么多年的警告和棍棒下的打击以及语言的刺激。我开始向往着爱情,向往着家庭,向往着两人世界,向往着一个健康的,能够彼此尊重的夫妻生活。我积极的给她写爱情诗。那时我的感觉和灵感源源不断,我把我的心都用在了她身上,我当时感觉自己很幸福,很幸福。
恋爱中的男女的眼神会变得朦胧,以至于看不清事物的本来面目。当时的我也是如此。我一直不明白,她怎么会看上我的,我到底是什么地方吸引了她主动的来勾引我的?我有时候会奇怪的问自己,但是每当看到她那温柔的眼神,我就什么都忘了,忘了自己是个没出息的家伙,忘了自己是个喜欢封闭自己的孤独的男人。她比我小两岁,这是个很好的婚姻搭配。我看过关于婚配方面的书籍和资料,挺满意那时的状况。我需要她,越来越需要,到了后来,哪怕一天看不到她,我都会心慌意乱,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神经出轨。但是,我和她谈了那么长时间的恋爱,却没有和她在身体方面接触过,我们之间没有做过爱,这是真的。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会失去她,我不想伤害她,因为她在我心里,就跟天使一样纯洁,就像是我的命根子,我不想伤害我的心肝宝贝。我还以为我想的很正确,我还以为那就是爱,我还以为,我可以,真的可以和她白头到老。我想,我和她上床是迟早的事情,并不急于这一时吧!
我错了,每次当她对我暗示想要和我上床的那种意思时,我的反应都会出现迟钝的感觉。这也难怪啊。一直以来,我都是依靠手yin解决自己的一时之急的。想和一个女孩子赤luo裸的裸呈相对,共度鱼水之欢的美事虽然是我梦中都渴望的,但是一旦摆在现实的面前,我就会变得犹豫不决和反应迟钝。每当这种时候,我的眼前就会出现晃动的棍棒和来自母亲的呵斥的痛感。
在我们恋爱了半年多之后的一天,在我和她亲密的接吻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她终于不耐烦了。她生气了!她大叫着,很厉害的尖叫着。她像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似的,她变得暴躁起来,变得蛮不讲理。她用尽了最难听的语言对我讽刺,挖苦和打击。对我的各个方面都进行了刻薄而又彻底的挑剔。她没完没了的数落着我的软弱和胆怯,尤其是在性方面更是怀疑我是不是性冷淡或者是阳痿。她对我不修边幅的做法报以极度的冷笑和嘲弄,把我写给她的那些爱情诗都撕得粉碎,她不再需要它们了。我的心里再一次蒙上了灰尘,我的眼睛里再一次朦朦胧胧的看到了高举的棍棒,同时我的耳朵也疼了起来,十几年来,我妈妈对我的斥责和喝骂突然又那么清晰的在我的耳朵里面响了起来,响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我快支撑不住了。我逃了,我发疯一样的逃回了自己的宿舍,把脑袋窝在被子里,想掐断那种粗暴的,蛮不讲理的声音。
那一次是我第一次和她产生了冲突,也是最后一次。事后,我打电话给她,想知道那天她为什么那么做。可能是因为她的气还没消的原因吧,根本不接我的电话。我在那段时期连着好几天给她打电话,她都没有接。我失望了,心冷了,断绝了继续找她的愿望。然后又重新把自己锁进了孤独和寂寞之中,把自己的心思重新集中到了绘画之中。“我是个根本不可能拥有幸福的男人,我没必要在这上面浪费我的时间” 我安慰着自己说。
后来,我宿舍的室友和同班同学们告诉我,在我不在的时候,她来我们教室和宿舍找过我很多次。但是当时我的心已经凉了,对她也没有感觉了。所以,我并不在意她是否来找过我,也没兴趣给她打电话了。再后来,我们没有见过面,直到现在。同时,直到现在,我都不敢再接触女人了,不敢在现实中对哪个女孩子动情。我依然是那个孤独的家伙,依然是那个放浪的家伙,依然是那个渴望着哪个女人能主动来勾引我的傻瓜。要我主动去追求女人,除非天塌下来。
后来的我在社会生活中,开始变得心不在焉和漫不经心,变得懒散和放浪不羁。因为,在我心里,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让我感到有意义的东西;没有什么能够真正的吸引我的感情和热诚。一切都象是程序,今天做什么,明天做什么,后天再做什么。我变成了一个机器,但却不是很好用的机器,我是一个随时都会出故障的机器,谁让我周围的那帮混蛋把我变成了一个废人的。对我周围的人来说,我就是一台散漫的,随时都会出故障的机器。什么希望,什么理想,在我眼里统统不过是扯淡。什么学位,什么留学,什么国际交流,什么大学教授,在我眼里都不过是一团浓浓的黑雾罢了。
我现在除了会做点写写画画的事情以外,什么都不会干了。而且,快到了连思想都接近消失的地步了。我的脑子里只有太多的空白和散漫,有时候会想到出家或者隐居。
在人际关系方面,我永远都是被动的角色。我不明白有什么必要去编织人际关系网。我喜欢画画,我一个人就可以画自己喜欢画的东西。我喜欢写东西,只喜欢写自己喜欢写的。别人评价我的作品好或者不好,对我来说根本就不起任何作用。我是个我行我素的家伙。画画和写文章的时候,一直都按着自己的感觉来,想怎么画就怎么画,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不求谁来崇拜我,也不求把作品换成钱,只求画的舒舒服服,写的清清爽爽。
我明白自己的一点:我是个我行我素的家伙。这么多年的孤独和自卑,养成了我行我素的习惯。我改不掉这种习惯,尤其难于和别人相处。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和别人相处。和别人相处很累,很累,累得我喘不上气来。我不喜欢人和人之间的虚伪和尔虞我诈。我只喜欢真诚的人。但是,这可能么?现实里面哪来的什么真诚?我只喜欢简单,但是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简单,温馨,真诚,善良,是我和他人进行交往的前提条件。但是我只能等待失败的来临。人是简单的动物么?人是温馨的动物么?人是真诚的动物么?人是善良的动物么?
回答几乎都是不可能的。答案几乎都是和我的希望唱反调的。我还是继续的孤独下去吧。没有功利的交往也只能是在童话世界里才可能实现。我也只能钻入到童话世界里才能继续我的美梦和理想。
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真诚可以让人回味?还有什么善良能够让我们回眸?还有什么简单和纯朴的美感?还有什么温馨动人的浪漫?
孤独吧,孤独是一剂良药,可以让我沉醉在没有互相伤害的天地里,可以让人迷恋于风平浪静的惬意中,可以让我真正的体味文艺世界里的真与假,纯与浊!
有人的地方就有伤害:刻薄的语言,粗鲁的暴力,和种族歧视!
这些我都不需要了。我只需要一份宁静。就算我真的是一个废人,我还是想要这份宁静!
废人就废人吧,宁静而致远,我会等到重新变成一个有用的人的那一刻!
2007年4月16日 山野居士
记于日本新泻县柏崎市寓所
-全文完-
▷ 进入山野文選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