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行走于江湖,突见一排挡赫然大书“丈母娘酒家”。顿时诧异万分,便驻足静观,以一探究竟。果不其然,于店名下方,发现注解如下:“嬉在外婆家,吃在丈母娘家。来丈母娘家小酌,是你明智的选择。回忆峥嵘岁月,翻唱爱情老唱片,其乐融融。来吧!来吧!快来吧!”果真有趣得紧?我赶紧检索如烟往事,却居然发现无所感动。气恼之余,不由文思泉涌,竟忆起以准毛脚的身份与准岳父过招的林林总总来。
春光明媚的一日,瓦蓝瓦蓝的天空上飘荡着几丝白云。微风习习,让气喘吁吁走在蜿蜒山道上的我在生理上感到一丝惬意。仰望“蓝天+白云”的静谧,略带文酸气的我不禁吟咏出李白的《独坐敬亭山》来“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然而,一想到马上将要面对的准岳父,闲情逸致顿时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扑通扑通加速的心跳以及吉凶未卜的紧张和无助。想着想着,步履渐渐蹒跚起来。
说起来也是无奈之举,虽说早就和伊挑破了窗户纸,我的意图也早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伊却只是半推半就、若即若离,死活不愿我在他父母面前露脸。据知情人透露,不突破伊当家人——其父这一关,一切都是瞎子点灯,充其量引吭高歌“爱的奉献”而已。可连谋面都做不到,又奢谈什么突破呢?于是,特意请教了爱情宝典万事通,结果其语重心长地告戒曰:什么都让人牵着鼻子走,还谈个鸟?有时候要按推背图行事,以逆向思维出其不意地冲击,往往能让其芳心大乱,再乘机乱中取胜,胜率往往较高。一席话“假作真时真亦假”,却也让我茅塞顿开,遂决定斗胆一试。
翻过一道山梁,一间黄黑相间的半新泥房映入我的眼帘。如果事先侦察没有错的话,这就是伊的家了。一念至此,我的心一下子突突狂跳起来,甚至有点晕眩的感觉。
顺着虚掩的房门,“砰砰砰”之声清晰可闻。
“干啥呢?”我强按心头的紧张,踯躅着移向泥房。
一个略嫌老态的背影进入我的视线,看到他不停地摆弄木片,我恍然大悟:原来在箍桶哩。突然之间,我想起伊关于其父多才多艺的吹嘘。看来,他是我的准岳父无疑了。
于是,双脚还未迈入,我就故意大着嗓子说:“小眉!小眉在家么?”
果然,背影转过来,一脸的诧异,但似乎又从我亲昵的称呼中觉察出了一点什么,眉宇间露出若干敌意和不信任来。
“咦,小眉不在呀!”我大智若愚,故作吃惊。
“什么?”他侧起耳朵,大声问。
没听说耳背呀,这是咋整的?我赶紧顺着他的话头说:“您是小眉他爸吧?来,抽根烟!”数年的工作阅历,我还是比较信奉“无事递香烟,眉眼笑哈哈”的理论的。面对准岳父,我如法炮制。
不料,他佯装未见,居然扭过头去继续忙活。一时间,我的如花笑容凝固在脸上,尴尬之极。
我迅速调整心态,重新组织笑脸,顺时针89度,再次把包含深情的过滤嘴香烟递到他的面前,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哦,我不抽烟的!”他和气地跟我说。随后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脚下的七八个烟蒂,略带尴尬地改口说:“抽多了,嘴里没有什么味道!”
为掩饰被拒绝的无奈,我让香烟运动回自己的口腔,又无话找话:“小眉没看到嘛!昨天她还信誓旦旦地跟我说除了家里,哪儿也不去!”一句“信誓旦旦”,保管让他忙活半天,我暗暗使坏。
果然,他流露出有些无法沟通的苦痛来,遂回答曰:“小眉她呀,溪里捶衣去了!你自己去找找看!”他随手指给我一个介于东北和东南之间的方向。
“这样呀!”我赶紧又掏出一根香烟,忙不迭地送将过去,“麻烦你了!”
这回,他没有推辞,不仅没有推辞,还叼在了嘴上,于是成就了我点烟的伟业。
溪涧边,哗哗流淌的清泉欢快地跳跃于嶙峋的怪石间,自由而奔放。伊就在涧旁的一块长条石上奋力捶着衣物。许是专注,她居然对我的到来浑然不觉。
站了片刻,见伊毫无反应,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其通红的脸上轻轻一拍,并辅之以“喂”。
伊猝不及防,“呀”的一声,显然吃惊不小。
“不是让你别来么?怎么,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你真是狗胆包天!”伊半是嗔怪半是埋怨,“现在,你让我在家里怎么说?”
“女婿丑则丑也,终究是要见岳父岳母的,难不成一辈子以笋壳遮脸不成?”在伊的面前,我一下子恢复了灵牙俐齿的本色,不自觉地油腔滑调起来。
“不要恬不知耻!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岳父岳母的瞎叫唤,肉麻!实在肉麻!”
“由肉麻到肉感再到肉痛,这就是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渐进过程,乃大势所趋也。你等着,慢慢就适应了。”我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少来!”伊打断我的话,“去过我家了么?”
“已经拜访过岳父大人,我们双方本着友好协商的态度,心平气和地就小眉的归属问题进行广泛而有成效的会谈,双方一致认为,小眉应该找个男人嫁掉。至于嫁个怎样的男人,是武大郎还是潘安,由双方本着求同存异的原则,搁置争议,各说各话。”我一本正经地说。
“别没正经!”伊说,“衣服也洗完了,走吧。”
“夫妻双双把家还咯!”夕阳西下,映着我长长的得意忘形的身影。
不一会儿,有说有笑的我们就一前一后迈入泥房,眼尖的我一下子发现我先前递送的过滤嘴正半裸地陈列于灶堂一角,不禁有些气馁。
“哦,回来了!”摆弄完木桶的他冲我们招呼一声,便起身说,“我有事出门一趟,记得把门关严实。”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赶紧再次掏出过滤嘴,谄媚地递过去。
他接过烟,点上后衔在嘴上,又交代了一句,随即大摇大摆地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中。
“都是你,看,我爸生气了吧!”伊撅起嘴,“他不愿见你这副德行,惹不起躲得起,避为上策了。”
“非也非也!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点上烟,深沉地说,“光明的前景即将到来,幸福的生活万年长呵!”
不幸的是,半年后肥皂泡破灭,我和伊分道扬镳,两人黯然成为陌路。个中原委,据消息灵通人士反馈,乃伊之父全力反对之故也。
-全文完-
▷ 进入明镜亦非台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