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生命体验。

今天游中大回来，透过公车车窗玻璃，眼帘飞过一个乞讨在大街上的人。如果没有亲眼见到这一幕，我不会相信，世界上竟然被不幸折磨成那样支离破碎的生命：整张脸全部变形，嘴巴向外突出，双眼似被烧焦似的扭在一起，皮肤赤红，活像被火烧过。如果用“丑陋”来形容他，那可能会是最同情的慈悲。“面目全非”也无法尽肆地表达他整个面部的不幸。他瘫坐在路边，手拿一把破电吉他，我依稀地听到从车缝里飘来“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亲爱的妈妈……”

那一刻我的心猛地一颤，久久无法平息。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不幸的人？这种灾难性的毁容到底因起何事？我坐的公车一闪而过，容不得我仔细探悉，永远地抛给了我一个长长的句号。车过之后，我陷入了沉思。他为什么还要活着？这个问题在于普通人，会是对其生命的亵渎，但对于他，是一个不为过分的同情。当一个人丧失了最起码的为“人”的尊严，那么，死会是一种释然的解脱。

但是，他还活着。

还在异乡手持吉他，唱着他乡的歌活着。

那么，他靠什么勇气活过来的呢？我全然不知，恐怕以后也不会知道。我像路过的行人匆匆，身边的琐事把我们累得像只陀螺，自己还顾不过来。当我们还没来得及思索的时候，他依然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生活。

我还是久久不能释然，他活着到底还能为些什么。是为了活着而活着，还是在等待奇迹的出现？是为了见到明天的太阳，抑或是留恋这个美丽城市的风光？在他身上，一切伟大的思想家关于活着的名言，会是怎样的苍白无力。然而，一个正常人很少思考的命题，在他那里会演绎得特别沉重。

一个面目如此狰狞的人，镜子会是他永远的宿命。他的生活起居、人情交际是一种如何悲惨的现状。或许天桥下、马路边、地铁出入口、屋檐下都是他凄然的家。那么，当一个陌路人在不经意时碰到迎面而来的他时，准会被他吓得神色惶然、手足无措吧！我留意到，在他卖唱的摊子前摆放着他毁容前的黑白照片，装在一个木制的相框中，像是一个死去的人的遗照，仿佛在诉说着往日的美好的时光，一如平常人那样的自在和安然。

在广州这个“泱泱大市”的街头，竟会有如此丧失人道的一幕。路上的行人匆匆而过，飞驰的车辆匆匆而过，2007年的春风和细雨，也在匆匆中不留痕迹的辗过这个脆弱的不幸的生命，毫无声息。

我在想：当霓虹灯亮起的时候，他会在哪里呢？会在做什么呢？是在天桥下轻声低泣，还是在马路边凝神滞望？是在地铁站口唱响歌声，还是在屋檐下徘徊邂逅呢？

明天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一个瘫坐的身影还会在马路边，用一把残破的吉他，伴着沙哑的歌声唱着：“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亲爱的妈妈……”

本文已被编辑[薄云残雪]于2007-4-16 5:28:26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