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亮手腕上的这只手表已有些历史掌故了。
三十多年以前,手腕上带一只手表,那是身份的象征。
而现在在手腕上带只手表,就显得有点那么不合适宜了。不说放眼全世界,就是自己身上,手机也比手表走时更精确,也更实惠:不仅能一眼瞧出今天是几月几日,星期几,还能准确地知道今天有什么特殊的节日需要庆祝。
如果说刘亮手腕上的手表是名贵品牌也可另当别论,他不过是一块老掉牙的上海牌,在当时也不过就值二十几块钱。
“刘亮,几点了?”
刘亮习惯性地抬起手腕,仔细地看了看,一本正经地说:“九点过三分。”
问话者不由笑出了声,可刘亮却一脸严肃。
“就是九点过三分嘛。”
“不对吧,我的时间已跳到五分了。你的时间慢了半拍。”
“不会,我今天早上才对了北京时间。”
人们的笑声更热烈了,刘亮似乎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你不用时间,问这么仔细干什么?”
“我看看该不该杀鸭子了。”
刘亮彻底明白了人们的把戏,转过身,大踏步走了。
那是好多年前的陈芝麻旧事了。
刘亮奶奶的生日到了,家里实在拿不出象样的门面菜。刘亮的父亲准备把家里惟一的一只鸭子杀了,好让中午的饭桌上显得热气腾腾。
父亲抓住鸭子,正准备动手,刘亮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现在还不能杀。”
父亲大吃一惊:“为什么?”
“现在才九点过三分,鸭子正在长膘。”
“屁话,昨晚上喂的食早就消化掉了。”
“真的,”刘亮有些急了,一本正经地说,“书上说了,过了九点过五分,鸭子的养分才达到最大值。”
“你在那里学到的钻牛角尖。”
一来二去的争执,两分钟就过去了。刘亮两手一摊:“现在你可以动手了。”
父亲有些哭笑不得,经这么一折腾,反而把鸭子放生了。
对这个笑柄,人们不时会把它翻出来晒晒太阳,好让自己的身心得到最大的舒展。
而另一件与刘亮手表有关的事,更是让听了的人要喷饭,但由于是刘亮的隐私,不方便在广庭大众之下谈论,在私底下,人们已不知回味了多少回了。
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这是人生的两大快事。
刘亮大喜的日子,当时,希奇古怪捉弄新郎新娘的损招还没流传到乡坝里头,人们也还没有余钱乘机大战三百回合的闲情。吃过了喜酒,人们就开始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撤退了。刘亮没有一点新郎的架子,帮着收拾碗筷,理麻桌子。
“这儿没你的事,快去陪新娘子吧。小心新娘子把灯吹熄了,你找不到庙门。”
“时间还早着呢。”
“春宵一刻值千金呀。”
人们不由分说,把刘亮押进了洞房,把门反锁了。
刘亮站在新房里,站也不是,座也不是。突然在屋角里发现了两片旧报纸。刘亮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把抄过来,就对着红烛津津有味地啃起来。
“你还不想睡呀?”
“时间还早着呢。”
面对新娘子的呼唤,刘亮当成了耳边风。
“你看几点了?”
刘亮抬起手腕,撸起袖子,仔细地看了看,一本正经地说:“离十点还有半个小时呢。”
“你上来呀,难道我会把你吃了。”
“十点我才能上床,这是书上说的。”
新娘子有些生气了,穿着短裤下了床,把红烛吹熄了。
刘亮不气不恼,稳坐钓鱼台,我自岿然不动。等时间差不多了,还用火柴照着,看指针走到十点,他才上了床。
“你还晓得上来呀?”
“嘿嘿······”
“放老实点。”
“你不是要吃我吗,我让你吃过够。”
这个故事是怎么编出来的,现在已无可考证了。但人们还是从刘亮的口中得到了印证,就更加坚信不疑了。
“到十点才是黄金分割点,人的精力才最旺盛。”
刘亮对时间还是这么有板有眼地坚持着,坚持着,让自己的坚持,成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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