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想把现在做的这件事情叫做精神上的运动,但是我没有饭吃,说到底是饿着肚子来干这件事情的。因此这件事情在自己看来不过是一群贵族的娱乐,自己则是一个没有肉吃的和尚。像一条阉割了的驴子!
一条被阉割了的驴子它的精神状态是什么样的呢?我至今无法想象,这也是想不起来的事情,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它给人的感觉看起来就很不正常,它必须把腿夹起来走路,像个瘸子一样,无论放在哪里都有那么一点蹩脚的味道。因此,它必须找一点事情来做,和我的想法一样,在这个阳光普照的年代,无论动物还是人,大家都开始不分种族性别的聚集在一起开party了。这是个好的现象,至少个人(物)之间能进行短暂的相处,驴子给大象敬酒,绅士和恐怖份子照合影。这是个和平的年代,大家的物质生活都包裹在白色塑料袋子里面,乐趣融融。只有我在这里面很不正常,这是很不正常的现象,我因此被怀疑有众多的疾病,这种疾病基本上无法祛除,根深蒂固。那么,在这种状态下我的生活该怎样形容,好比老母鸡下蛋时聒噪地到处乱叫,脑袋里面钻进了几只蟋蟀,但这总是要被忽略的,一个人实在太渺小了,没有提出来要众人为他抚慰的必要。因此,我只能走进一间铁皮屋子里去,在那里面找到一把解剖刀在面前划来划去。
(二)
——平凡的过往
我曾想过要去找s,但我们之间的事情已经在我杀猪的时候结束了,那真像一场战争。s她当时在离我七尺远的地方站住,眼睛里饱含泪水,指甲里渗着几滴猪血,我舞着刀子称赞她此时像一枝喋血的罂粟,能跟我一起骑上黑马去云南旅行了。在那金三角我能把傣族姑娘的裙子夺过来,把那些住在竹楼里的女人都赶得远远的,我们的婚礼就那样举行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赤luo裸地进行宣誓,这是我的妻子,唯一能让我躺在她ru*房上睡觉的女人!
(三)
——剩余的生命
今天早上躺在床上突然觉得自己是个缺爱的人,这点感觉来的奇特,它令人感伤。
于是我想自己应该脱离这种状态,或者说是脱离这个现实,可这是一项伟大的事业,事实上没有人能够把这件事情做好。那么,我只好叫s给我买来烟和酒,我和她坐在桌子前面借酒谈话,我说我们之间应该坦诚相对,于是把上衣脱掉。我这时发觉胸毛已经长起来了,小小一撮,黑幽幽仰起来看着s的胸部。
我并无歹意,只是眼勾勾地瞅着她,我希望她与我裸睡一场。外面已经下了好大一场雪,诗人给我送来一首诗,其中就有我想的这层意思,但我想不出有什么话来对她说,因为s就在眼前,我无力分心。我走过去握住她的手,那双手缺了一根拇指,上面带着一根铁链子,我说s,我已经重复用到这种语气了。
从前,有一个人在艺术村找到另外一个人,他是从康乐园来的,当时雨雪分飞,他一个人扛着一把大刀站在艺术村前面,神情黯淡。s说那是她的丈夫,她叫她来这南方的墓地看他最后一眼。他当时就站在这间屋子的外面,冰天寒地,他的那件马甲上面绣着一朵桃花,在雪地里面鲜艳刺眼。s当时躲在窗子后面不敢出来,她后怕故事到此就结束了,她剩余的时间就再没有人能够期待了。
我说s,去过梨花园子没有,那里常年雪白如海,一朵朵的浪花扬起来能把人淹死:里面住了位小姐,每年都把窗户向南打开,我们能想象这位小姐的天姿国色,包容在雪白的香气里这是谁也无法拒绝的一种情绪;每年都有大量的剑客到那里纵情声色,景况之盛是连武林大会也无法比拟的。
s认为我在说她,她一把爬上桌子把我的那杯红酒夺走一饮而尽。然后靠在房间的木门上打着响嗝向我道歉,对不起,你让我感到惊悚,一个平常的男人是不会这样对我说话的。
我在s的眼中已经不平常了,呵!这对于我来说是个很好信号,传说s很少对人说过话,但对我却是个例外。
s说,到了施舍的时候了没?我刚从街道的那边走过来,碰到一对父子,他们让我想起了我的丈夫和儿子。
第二天,我前往s的住处时发现了一个男人的身体,那是一副肖像,s用另外一块油布把下面的身体画出来放在那里。那副画摆在墙角里,男子的肖像粗犷,线条是用木炭临摹出来的,没有眼睛;我发现下面的身体膨胀起来了,像个孕妇,肚子陇起来犹如一座小山丘。
我看的出神,s从后面抱住我的腰。她说,看见了里面的生命吗?他是剩余的。
(四)
——这一刻,我力求回到过去
有时候,我以为自己已经在这本书中了。
有一次我跑到新民路那里找到一间茶室,那里面坐着我的s,她像一盆鲜花摆在那里。老板告诉我这个女人已经坐在这里几天了,每天傍晚的时候要一杯红酒,然后就跟随一些来找她的男人出去了。那么,我是来找她的第几个男人呢?我远远地看着那张藏在暗处的脸,此时正是傍晚,冬天里的黄昏射进来一点金粉末撒在茶几上,在那余温尚存的荡漾里慢慢散开,然后沉浸下来了。
我说s,我想我已经完全一个人了,几年前那座关押我的房门早已打开了,住进去的不再是人,那里已经成了猪圈。
窗户外面的天气突然暗淡下来,刮来一阵大雾。s把那杯红酒端起来说,你我都是赤足动物,又何必钻出来把自己的肖像胡乱涂抹呢?
我想去寻找她说这句话时的眼神,但是我只发觉这个女人的口红几近干燥了,在那胸部扁平的身体上方,那里似乎空着一副没有着色彩的空白。那片空白伸手可及。
我想这一夜又将难以熬过,许多人围在这间房子的周围放着烟花,以求这平安夜能够平安度过,他们把希望都寄托在这一夜了,而我却只能和s坐下来继续三言两语的交谈,我们都对外面那些声音习以为常,我们只不过还不太习惯这种气氛,仿佛在这个小圈子里才能寻找到某些东西。某些东西却不因为我们的念想而存在,我说s,你我终于坐在这里了。
(五)
——一个人的盛宴
今天s打电话来说她已经嫁了一个老男人了,我当时正喝多了酒,就一头栽在路上睡着了。我以为这件事情对我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尽管我的s众多,但到那时我才发现自己是放不下任何一个s的。
几年前我在马场工作时遇见了我的第一个s,我当时骗她说我喜欢放牧的工作,于是来这空旷的草场来寻找我的爱情。我说完这句话就骑上马扬尘而去了,一直到跑到伊犁河才停下来,在那里做了一个毡房,打算住上几年。那时候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优雅的骑士,把背影留给那些女人来企望是件无比崇尚的事情,当然,结果是再也没有见过s。如果这是一部电影,s则会在某个黎明出现在我的毡房外面,当我掀开帘子走出来时,朝阳正从她的身后升起来,……。只可惜,这只是我一个人的世界,人生并不如戏,如果有戏,那也是我一个人坐在草场里吹笛子时的幻想。
那时候很多个夜晚我都要找来一只黄绵羊烤着吃,在那寂静的夜晚燃起一堆篝火,旁边摆上一壶米酒,然后对影起舞,像一只活泼乱跳的狼一样,从这座山丘跑到另外一座山丘,我以为这是一个人的宴会,多么逍遥自在。我曾以为这是一直在追求的生活,但实现了之后我发觉这不过是将自己陷入沼泽地里去。
但是我现在周围聚集了一大群人,我又开始怀念以前的那种骑士生活。我跟算帐的f说,你给我一杯咖啡吧,兑上红酒,近今夜要与诸君同醉。f就拿来一只马桶对着我说,来吧,把你呕吐物放进去,这样才可以梦幻无常。
f说的实在太够诗意,我竟然有点不理解了,于是明白这仅是一个玩笑。我用拍拍他的胸脯,如果这是一片牧场,你们便都是要在某个夜晚被我烧烤的黄羊了。
f说,诗人,你累了,让我叫你的s来扶你回去。
s?我刚刚睡在路上想起的那个?我开始记不清楚那是哪个s了,我想你就是其中一个s吧!
f对着窗户大笑了一阵,你不是成了老玻璃吧,还是让我们一起去闯一闯红灯,那里有你要寻找的s,她们就像一些花花草草一样等待着你去施肥浇水。
我说f君,你总是带着点暗示来跟别人说话,这样很让人费解。f君就走到屋子外面去请了一个s进来,她愿意陪你去牧场,但我想你现在已经不愿意再去继续骑士生涯了吧。
当f君提着酒瓶子到红灯区鬼混去的时候,我想应该把这件事情记录下来,但又不知道如何下笔,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我以前是没有任何事情可写,但现在是无从下笔,这两种状态对于我来说是人生两态。我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去找一个人好好谈谈,不论s还是f君,这两类人同时给了我两种状态,我需要还给他们一些才能继续我的生活。f君说的好,你是要生存之道还是自由的灵魂?扪心自问,心里想着先活下去再去寻求悲剧中的灵魂,实际做的却是蜉蝣生物的烟酒生活。于是我起身找到厕所,那里临近窗户,能看到外面的道路和扬树,时而还有行人走过,他们有的打一把阳伞,有的冒雨跑过,身前身后留下一些水洼不停的晃动。f君说,此时应该找到一间空房子沉思,可以把衣服脱下来裸奔,在这一个人的空间里对着一面镜子把身体琢磨一变;或者走出去。
于是,在几年后就会有一个人在手稿里写道,某年某月某日,天寒地冻,我终于在a市找到了他,那个曾陪我买花的男人站在月台前面谈笑风生。他身周围的人个个笑容灿烂,他们时而拥抱,时而招手,最后终于分开。有些时候是他走上列车,有时却是另外一些人,但总能看到他要回头看一看,然后像骑着一头驴子摇头晃脑的离去了。
(六)
——有毒者
我深夜出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我现在已经从v市搬到了h镇,这里有清新的空气和一些小河流,我在这里找到一份很轻松的工作,做了一个书馆的柜台。我想自己很喜欢这份工作,所以决定在这个小镇继续呆下去,书馆的工作每天只要三四个小时,很轻松。小镇上看书的人很少,书馆里来的常客是一些小学生,还有一些流氓混混没有事情做的时候就走进来转一圈。我发觉自己很喜欢这些人在书架旁边走,他们老是用手从书架的一头摸到另一头,发出一些达达的响声,像弹钢琴一样。
我有时候会叫他们陪我说一下话,问问他们这个小镇上的事情。他们中间有一个女孩叫u,发育的很成熟,经常在嘴里叼一根烟,我在跟其他的小流氓搭讪时她就靠在柜台上笑嘻嘻的吐着烟圈。有时候她的手里会拿着一束花,当然,只有我认为那是一束花,因为跟她在一起的那些人从来没有说过这是一束花。或者她拿的只是一颗树,或者是其他什么,或者是什么都没有,也有可能是因为我那时候眼花。
我在小镇的一条叫驴同的巷子里租了一间小房子,那里的房子靠山,后面有一片竹林,屋前面有几个小花坛。有一天,我顺着镇子旁边的那条河走回来时,看到有一株兰草藏在石头缝隙里就把它拔了回来,这株草的样子像u手里的那束“花”。我今天想叫u过来看看那株草,并且想告诉她我这个疑惑。于是我跑到街上去找她,以前我也是以相似的理由去寻找s的,我在一个茶社里找到了u,我像拉着s一样拉着她手跑到花坛前面。我以为她会像s一样看到那些草惊叫起来,她却摆出了一副流氓气的样子,你把这些猪吃的草挖回来是何用意?
我扭过头去惊讶的看着这位小姑娘,确切的应该说是一位村姑,只是浓装淡抹了一下。
有一天,我觉得自己突然衰老了,这是让我始料不及的,离开v市就是为了来抑制身体的毒性,它却变本加厉的发作了。
这天,我发觉自己额头上的白头发大发牢骚,正好u从门前经过,她看到我的头撞向墙壁。应该是发现一个白发人撞向墙壁,她惊悚的不敢叫出声来,只落荒而逃了。她的耳环掉了在路上,裙子踩在泥巴路上邋遢不堪。
我看到她逃跑时的屁股像一只母鸡一样活蹦乱跳,很有节奏地绕过了我的花坛,那些葱绿的兰草也被她的裙子压坏了。
她彻底被我吓坏了,这一点也不像s,我感到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复杂。
但从此以后我的生活已经车的改变了,人们只能看到一个老年人住在这间越来越破烂的木房子里,每天早晨起来浇花扫地,然后把那些花坛休整一下就一天到晚的坐在那里发呆。
u叼着一根烟说,他有时候大发怪论,说对面走来一对ru*房,或者是一堆肉体。
于是这个镇子里的人都羞于与我这样说流言的人交往,他们大都把我当作不存在,因为u说,他的身上有一颗毒瘤,是有毒者。
但这已经是我自离开s以来平静生活的开始。
三年后,我在这个镇子里举行葬礼,守灵的是u,她在一年前与我结的婚。历史书上是这样记载的。
-全文完-
▷ 进入郁兰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