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
凉风席卷残叶而去,徒留一片树影婆娑。我独自走在风里,任凭风儿吹乱我的发,思绪不由自主地在一片清凉世界里面游离。
风是黎园不变的招牌。初到黎园已近中秋,日头依然毒辣,热辣辣的光线灼伤我本已脆弱的肌肤,于是心中便生不满,这是什么鬼地方?下一秒,秋风扑面而来,奇迹似地缓解心中莫名的窒息感觉,便一怔,一面骄阳似火,一面凉风微迭,这里的盛夏还未走远。而此时家中的母亲定然早已穿上保暖的秋衣了。不由一阵惆怅,这里找不到秋天。
黎园的风殊不温柔,甚至有点粗鲁。且不说他总是恶劣地夹着泥沙扑上你的面颊,也不说他总是淘气地拨乱你精心梳理的发辫,也不说他总是顽皮地将你辛苦洗好的衣服卷进黄土里,单是他整夜整夜地在窗外嘶吼便可瞧见一丝端倪。那吼声,可比拟狂狮低吼,令人心悸,让人震撼。
静寂的夜,和衣躺在床上,凝神听着窗外的风声,那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号声,如闷雷,一遍一遍碾过耳际。风儿像个精力过盛的青年,持久不累,又宛如不知疲倦的顽童,活跃跳脱。黝黑的夜,树影晃动,孤灯寥落,朗朗清啸里隐约传来城市的喧嚣。忽然感觉寂寞来袭,像冰屑,一点一点渗进异乡客的骨髓。
无端地想起千里之外的家乡来了。家乡一年四季鲜少刮大风。那里的风极轻柔,真正是“吹面不寒杨柳风”。迎着风,感觉好象柔软的锦缎在面上滑过,稍纵即逝。她来去轻盈,悄悄的来,轻轻地去,惟恐惊扰了谁的美梦,像极一个水样温柔的女子,婉约到极致。
风依旧在吹,所到之处一片裂帛之声。原以为隐匿在心底的思家之情,轻易被风唤醒,排山倒海,一发不可收拾。
照例打电话报平安。电话那头的母亲听到了,连忙追问,刮台风了么?怎么会?也没听到消息。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惊疑与焦虑。我心中一动,有东西哽住喉头,半响才见缝插针,没呢,因为是郊外,又在山顶,所以风比较大。那边吊在半空中的一颗心才落了地,絮絮叨叨地嘱咐,记得按时吃饭,现在还胃疼吗?我唯唯诺诺,眼泪却毫无预警地下来了。原来,正如我牵牵念念的家乡一样,我一直是母亲最深的牵挂。
偶然听到朋友说,这风和冬天的海风一样呢。她的家在海边,家里有个不小的养殖场。她说,每天晚上我爸爸都要到海边去看看。冬天的海水很冷呢,他的风湿病怎么办呢。要是我能帮他就好了。说到最后,竟然哽咽,我想回家!
哦,原来,想家的何止我一人。
朋友来访,听着风在窗外的呼号,指了指手臂上的小疙瘩,说声,恐怖啊。小时候夜晚经常听到的猫头鹰的叫声都没这么凄凉。似有所感,久别的人儿说起童年,说起逝去的欢乐时光,直到东方破晓。
风依旧在吹。凉风带着对远方家人的思念,带着无边的惆怅,悄悄远去,再也追寻不到痕迹。
本文已被编辑[一碗凉茶]于2007-4-13 17:57:03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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