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真是一点没错。即使不是雨纷纷也是阴沉沉,让人有些凄凉感。甚至连家人聊天中都夹带着几分离别意。
清明节让远在他乡的游子纷纷赶回故乡,为故去的亲人修坟扫墓,与健在的亲人团聚。卸下了在外奔波和谋生的坚强的面具,放下了在外工作的重负,翻山越岭地去祭扫。与家人一起割下坟墓上岁月造就的杂草,插上坟花,架好纸钱,点燃鞭炮,在炮声和纸钱的灰飞烟灭中与家人拉着家长,听着里短,讲述着自己的悲乐愁喜,听说着家人的豆果桑麻,这不无是一种别样的乐趣。
可话题被老人转到生死别离上来就不是那么有滋味了。傍晚吃过饭,坐在院子里围着火盆聊天的时,他爸突然说要寻地预置坟墓。他的话一出,一下都安静下来了,我的心里一下沉了下去。我虽知道人必有一死,要么是少时夭折要么壮时故亡、老时飞升,可心里就不是滋味。我沉默着,大家也沉默着。
他爸又说准备给他爷爷奶奶立碑,他妈一听脸色马上变了,吼道:“要给他们立碑,你们捡垃圾赚钱立去,我不会立的!你们忘了他们是怎样对你们的了,我没忘,我也永远忘不了!”
我和他都镇住了,他爸嘟哝道:“老讲老话,老翻老底。照你这么说,我死了就没人管了。”他妈被噎住了,起身走进了屋里。
我知道他妈还在怨恨他爷爷奶奶在世时只顾他大伯,从来不会对他们家有一丝的怜悯,可又想到了家乡的习俗,于是噎住了。我们家乡的习俗就是:年轻的一代给故去的父母立碑必须得先给爷爷奶奶立,不然就会让在阴间的父母无家可归。他爸也阴沉着脸,有些无奈又有些悲伤,眼中的泪水透过火盆里的火苗变得透亮。
“爸,等你快八十的时候,我就去请风水先生寻地置坟。”他涩涩地说。
我想他可能也跟我一样,从未想过,父母会变老,会有一天和所有死去的人一样抛下所有亲人毅然地无奈地离去。
他爸依然低着头,默默地看着火苗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在风里摇曳。
我也望着在风里摇曳的火苗和火苗背后的他爸,眼睛竟模糊起来,模糊的背后是几方矮矮的坟墓。
沉默了一会,我回过神来说道:“我们可以在置棺时修建坟墓,砌好围墙,立好白字碑,种上吊柏。”
他爸抬起头来,惊奇的望着我,目光亮了起来,说道:“吊柏不好,刺柏好一些,像伞一样,顶上尖尖的那种。”
可能他爸以为我不认得什么是刺柏,其实我知道的,只是觉得吊柏比刺柏更柔更绿一些。
“特别是那碑,要龙头的就弄成龙头的,要虎豹的也行,这个我都会”,我又说道。
他也惊奇望着我:“你会这个?我怎么不知道。”
我老弟马上接上:“她曾经学过美术的,连石刻都会。”
是的我曾经是学美术的,可没玩过石刻,只玩过木刻。可我从不愿提起曾经是一个美术生,于是心里更加黯淡了。为了转移话题我们都聊些修坟什么的,尽扯些风水方面的东西,一直到火苗化成没有温度的灰烬才各自散去。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满脑的风水和风水书里的穴位,还有穴位里的生死别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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