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花园里有一大群蝙蝠
聚拢在低空,它们合力遮盖了花园的颜色。
以后,天空什么都没了。
剩下这群哺乳动物,它们黑色的翅膀和
脸,如同去年秋天葡萄架下睡着女子的脸
被黑色的藤条遮住了半边
我的妈妈,还没醒来。
天色愈发模糊了,夹杂着黑色的云
她左手紧握着一双二十多年前的绣花鞋
图案和断了的线头,都杂乱不堪了
她的嗓子已经唱不了花旦的角
她试图从梦的另一端站起来,经过正对的石门
进入她一九八四年以前的戏子生活
一有时间就,背戏词、润嗓子、化妆和养花
不过那些年,花园没有现在这么宽敞
铺在地上的脸谱,象头顶的蝙蝠,挥之不去。
2007/3/20
走在香樟路上,象风一样离去
风从左边和右边吹过来,中间隔着我
和凌乱的落叶,黄色的
破碎的脸,是乡村孩子般的脸。
我已衰老,并且放弃了自己。
不要从背后召唤我,这个乡村的孩子
走在香樟路上,象风一样离去。
2007/3/27
卧室里的狂欢会
天,黑暗下来了。她陪着她自己坐在
那间卧室的窗口下发呆。
身旁是旧样式的书架
一束微弱的光,倾斜过来。
映在发黄的书页上
灰尘,起起伏伏,淹没了她的脸。
她于早晨路过图书馆,遇见许多陌生的人。
陌生的小城、卧室、书架和书。
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话
站起身来,径直朝床头走去
白色的床单,叫人柔软。
布娃娃也站起来,陪她跳舞,依然没有说话。
2007/3/31
碎倒的蜡人像
她是厌倦了。自出生以来,被置于高处。
悬浮在虚无里
她最终,挣破了生死的底线
摔倒在卧室的地板上,破碎的
手臂和苍白的脸。
景象一片狼籍,没有阴谋和械斗。
没有血迹的现场。
断落的手指在不远处的门边,牵引着她
一瘸一拐地走出囚室
她决定再次出逃,她不能遗憾。
因为,破碎是一种不可逆向的态度。
2007/4/1
遍地花开的午夜
午夜,你脱帽。跨过一道松动的篱笆。
数不清的空隙和
柏树,紧挨着更多的柏树。
白天的女园丁抹掉了灰尘。现在,她已经撤退
匍匐在黑夜的低处。
花朵在子时以后的凌晨陆续开放
可是,女园丁的视线
被窗台边一根稍高的枝条挡住了
她没有看到:这里已是遍地花开的午夜。
2007/4/3
继 续
在街上,你否认这座城市的存在。
两排整齐的路灯
间隔越来越密
象一把倒插在土地上的宝剑。
手指,伸向很远的空间
你向所有的敌人挥手
外省人无处容身,回去的路一如既往的黑暗。
你继续一个人,继续朝前走,不回头。
2007/4/4
清 明
没有雨水的清明。空气干燥
灰尘受热,癫狂。
影子越来越矮,踩在脚底
外省人要放慢脚步,动作幅度适宜过大。
我是个不孝子,已有十年
没有上过坟,烧纸钱若干
火纸的灰漫天飞舞
我在清明前后,关窗,戴口罩,防灰尘。
2007/4/8
一个春日的中午
房子是歪的,阳光斜插进空瓶子里。
空气,慢慢溢出来
极其隐秘的,窒息物。
你昏沉沉的,象是头顶着一枚巨石
把声音压弯了。
你吐不出一个陈旧的词语
只好站在窗口,中午并不适合你走动
你,已不是少女,没有蛇腰。
铁器在窗外纷纷醒来,叮当作响。
2007/4/10
本文已被编辑[渺似烟]于2007-4-11 15:23:30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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