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铁轨向西延伸着。每个清晨,我定会拿上一本书,沿着那个不知伸向何方的铁轨慢慢走着。我总在想,在它的前方,定会有美丽的风景。那一年,我十八岁。
在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我和母亲洒泪而别。十八岁之前,还从未离开过家。三千里风尘,又该是怎样漫长的旅程。
列车在原野上奔驰,穿过无数的城市与村庄。从黑夜走向黎明,又从黎明走向黑夜。
途径祖国心脏的那一刻,心竟抑制不住狂跳。北京是个神圣的字眼,十八岁之前,我做梦都想来看一眼。我努力向窗外望着,努力呼吸这里的气息,仿佛真的与家乡不同。万家灯火点缀着斓珊的夜色,华灯初放的北京是那么绚烂迷人。不管怎样,我已实实在在地在这个脉搏上跳动了一下,也算今生无悔。
列车抵达太原时已是上午九时。我拎着旧式的皮箱惶然走出站台,在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寻找此行的最终归宿。尽管它夹在那显赫的学府中,逊色得象一面退色的旗帜,而我已别无选择。
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夹着杂乱无章的口音相继拥上校车。西行,已把我抛进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我的思绪再次随着车轮飞转。。。。。。
车一进校门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老生们急于在这些新面孔中寻找自已的同乡。我们这群懵懵懂懂的新生被热情拥裹着,耳目所及之处,便是欢声笑语。看不出有谁为自已的命运悲伤。犹疑的心开始释然,刚出站台时的那份惶然自卑早已荡然无存,有这么多不被命运青睐的面孔不也活得如此洒脱自在吗?
于是在我曾经向往的西部角落里,在那个风沙弥漫的黄土高原一隅,一个被绿阴覆盖的迎新街便成了我记忆中一个挥之不去的亮点。
那时我们不过是一群傻傻的女孩,每天手挽着手,大声唱着流行歌曲奔向宿舍,在嬉笑打闹中完成一天的洗漱。熄灯后,仍旧要高谈阔论,从撒切尔夫人的发型到班主任的着装;从联合国的安南到班级里的体育委员。然后暗地里给男士们起绰号。老狐狸、醋坛子、赖皮、小土豆、黄瓜条等,这些绰号在我们嘴里叫得游仞有余,既使一不留神说走了嘴,那些被蒙在鼓里的呆头鹅也不知何意。
我们照旧会在星期天手挽着手在迎新街招遥过市,让各种风味小吃诱惑自已的肚皮,常常涎着口水却又无视走过。既要节省开支,又要保持体形,哎!苦肉计也是难免的。
一年后,我们便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女孩的心事愈来愈浓,着装愈来愈得体。然后把垂肩的小辫抖成黑色的瀑布,步履款款去上街,俨然一派淑女风范。
当那个弹吉它的男孩突然在某一天走进我的视野,就象苍白如纸的日子一下子洒满了花瓣。我们常在夕阳西下的黄昏去那个长满蒿草的运动场,面对蓝天白云去畅想人生与未来,然后大声唱着我的未来不是梦。
那个少年的情怀曾是我最真的梦,只是梦醒时仍旧要洒泪而别,伤情地告别那一切。列车开动的刹那,少年曾紧紧握着我的手却无力改变命运。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
沿着那条向西的铁轨再次回归故里,才发觉西部已不再是一个陌生的字眼。有太多的故事留在了那里。只是在蓦然回首的瞬间,方悟出,只要曾经拥有,已是青春无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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