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一觉醒来,一看表,不觉已是十点。草草洗漱完毕,便随意踏上了一辆公交车。在没有预定目的地的时候,我喜欢这种随心所遇的方式,犹如晋之阮籍“率意独驾,不由径路”,有着一种旷达和肆意,只是我一般尚不待“车迹所穷”,便可找到中意的地方,更不会像阮籍一样为走到了人生穷途而痛哭,我的毫无目的,只是为了寻找一路上的意外和惊喜,“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我取了他的法,却不想结他的果。
一路上路牌如白驹过隙,一闪即逝,心中正在犹豫去向,突然发现每隔一段,便有一个指示牌指向大观园,而车正沿着路标走,于是临时决定“刘姥姥进大观园”,就近走一遭。其实先前我只知上海似乎有一个大观园,并不知北京也有。在一个岔口,车拐到了另一个方向,我下了车,舍车步行。
在首都医科大学门口遇到一个旧书摊,花两块钱买到一本蒋子龙的小说《蛇神》,讲文革时候故事的,如获至宝。
凡看过《红楼梦》的人,对大观园应该都不陌生。大观园是为贾妃省亲修的别墅,元春看了后作诗形容:“衔山抱水建来精,多少工夫筑始成。天上人间诸景备,芳园应赐大观名。”书中描绘的大观园,原是极精美,极高雅的,只是现实把她还原出来,便成了一个死物,粉碎了人们头脑中诸多美好的想象,以至于我进了园子,看着那些个假山泥人,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
然而,无论我感受如何,北京大观园是受到了多方赞扬的,红学界认为它实现了《红楼梦》的梦外梦;建筑学认为它把红楼学术、古典建筑、传统造园艺术三术融为一体;文学家认为它创造了影视置景和园林建设相结合的新模式。仅凭着一本书,既无人见证,也无图纸可依的情况下,能造出这么一座园子原属不易,我实在是不该如此挑剔。
我在大观园看了两个多小时的书。先是爬到了一座假山的最上面,临风而坐,时而看书,时而看看对面几个穿着古装拍照的女子,听着远方吹打声,甚是惬意。后来又折到一处水榭,碰巧无人,便倚在围栏上静静看书,阳光照在水面上,泛出金黄的光彩,暖暖的阳光铺陈在大地,照得四处都明晃晃地耀眼。池边的风很大,时时吹起的风会趁我不经意翻乱我正在看的页码,以至于我要极力压住。远处吵吵嚷嚷的是园里的一项揽钱活动,只要给钱,一群人便用轿子抬着你绕庭院走一圈,吹吹打打,感受一番富贵人家的气派。时不时就会来那么一下,可见喜欢当老太爷、大小姐的人不在少数。
我在水榭看了许久的书,已经完全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只感觉旁边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天阴阴晴晴了好几回,几个小孩先是在水边嬉戏,不知什么时候也不见了,再过了一会儿,来了两位老太太坐在对面围栏聊天,我便收拾东西走了。
回来我才知,原来我坐那么久的地方,曾是贾府听戏之处,“贾母二宴大观园时,在大观东面的缀锦阁底下吃酒,让女戏子们在藕香榭的水亭子上演习乐曲,借着水音欣赏,箫管悠扬笙婉转,乐声穿林渡水而来,格外好听。”如果当时知道这水榭有这么一个出处,肯定还会多呆一会儿,细细品味这红楼一梦。
走过一面墙,上面挂着当年电视剧《红楼梦》的剧照。二十多年前,为拍摄《红楼梦》修建了这么一座占地13公顷、40余处亭台楼阁组成的大观园,又是一群青春少女走到一起,成就了电视荧屏上的一部永恒经典。这一切都还恍如昨日,却已过去二十多年。
二十多年了,曾经的“金陵12钗”如今都是怎么的呢?想起前几日看到的关于她们的报道,心中感叹真是人生无常,岁月难料。她们曾同样幸运地与“红楼”结缘,也曾同过过一段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富贵生活,然而离开剧组后,却又都因为生活的无奈和命运的不同,演绎了属于自己不同的人生之路……
她们大多都还不错,一部《红楼梦》已经足以让她们不同。有几个已经常年定居国外,“妙玉”和“薛宝钗”如今已投身商海,从事着与影视完全不同的职业。还在影视界打拼的如饰演探春的东方闻樱进剧组时身份是场记,走出“红楼”后终于梦想成真,当上了制片人。《省委书记》和《陈赓大将》都出自她之手。“王熙凤”邓婕是“金陵十二钗”中目前曝光率最高的,也是从《红楼梦》中获益最深的,因为这之后她遇到了张国立,从此夫唱妇随,事业爱情双丰收。差一点的是“史湘云”郭霄珍和“李纨”孙梦泉,一个失落影坛一个默默拍戏。大多生活平凡,“巧儿”王暄当上了网站编辑,“惜春”胡泽红过着20年平淡生活。最惨的是“林黛玉”,陈晓旭在几经风雨后终于皈依佛门,将戏里的悲惨命运带到了现实生活中来。
或者《红楼梦》本身就是一部伟大的悲剧作品,陈晓旭至此,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有时候会听说有的演员演戏太投入,以至于分不清戏里戏外,精神由此受到影响。我想陈晓旭并没有陷入戏中不可自拔,只是林黛玉给了她太多悲剧的性格,最终也给她带来了悲剧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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