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

那一夜我回家的时候很晚了，我一个人从空荡荡的公车里走了下来。外面的春雨将这个朦胧的黑夜弥漫得越是悲凉。飞弛在马路上的汽车碾过路边的或浅或深水洼，溅起一阵阵冰凉的水花。泛着暗黄色的街灯映现出那些在黑暗里躲藏的小雨滴，如白雾一般笼罩这个城市的上空。

我就住在这个城市与令一个城市的分接处，从公交车站走回到家还是需要15分钟的路程。远处，闪烁的红绿灯就是两个城市之间的界限。而我就住在红绿灯的旁边的一栋古老的楼房里，手机上漂移不定的信号让我有时无法分清自己是住在哪个城市里。或许，这一切对我来说也不重要，我一直对自己说，我不是属于这里的人。

我下车的车站是个公车总站，那里总是会有很多的摩托车在等候。晚上也不例外。虽然这个城市已经实行了禁摩的规定，可是，夜晚的摩托车依然飞驰在这个灰色的城市里。何况，这里是两个城市的交接点，谁也不想越权，摩托便毫无顾及的穿梭在两个城市之间。

我走出车站，一群摩托便围了过来。雨水已经打湿他们雨衣不能掩盖的双腿，转动发动机排出了呜呜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微微颤抖的身躯说明这个春天依然寒冷，冻红的脸呼哧着白气。

喂喂喂~~~~

去哪去哪~~~~

他们都在呼叫着，他们都想多做点生意。像我这么晚回来的人不多，能多赚几块钱就能多买个菜吃。以往我都会选择走路回家，不管会是多晚，下多大的雨，没有改变过我的习惯。　今晚，我依然踏步离开了他们的包围，走向回家的路上。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吹打着我的脸庞，水珠顺着发丝滴落在我的双肩。我继续悠悠的走在泥泞的街道上，偶然经过我身旁的人都是小跑着穿过，然后用异样的眼光望着我。可能，他们以为我受了什么刺激了呢？夜里，雨中漫步，或美，或舒心，或傻，或神经。

忽然，一辆摩托车停在我的面前。驾驶者是个戴着眼镜的40多岁的男子。如前者一样，他也一样。只是他比前者看上去更加的瘦弱。单薄的雨衣披在单薄的身躯上，阵阵的寒风袭过，那身躯便随着风颤抖起来了。

先生坐车吗？他微微的启动着嘴唇，我似乎没能看见他嘴唇的运动，但我却能听到他说了什么。他和前者不同，说的是很到地的粤语，前者则大部分是说普通话或者一些让我感觉很别扭的粤语。

我沉默了。望了望远处模糊的红绿灯，还有那些不停的从空中飘落下来的小雨，我骑上了摩托车。去哪？我靠在司机背后说，路口。

车速不快，也许因为下雨。我的身影被一段段的遗留在条空洞的街道上。风从前面顶头而来，带着这个春季里一成不变的味道。我舔了舔落在嘴唇的雨珠，这个季节有点酸，有点咸。

怎么这么晚回家啊？

哦！开会，晚了点。

哦！以后最好早点回去，这里是越来越乱了。常有人抢东西。

哦！

你是本地人吧！

我是啊！以前给学校做代课老师的，后来学校不需要了，便下岗了。

现在没工作了吗？

我都代了好20多年的书了，除了教书，什么都不会。听别人说搭客挺好的，就来搭客了。呵呵~~

那你怎么不去车站那等客呢？

唉~~~他们都是一伙的。根本就不让你在哪等。

哦！

我还给他们围着打过一次。现在生活难啊！要么有钱，要么有权。

我沉默了。

是这吧！

恩！

车缓缓的停了。

我望着摩托车上远去的背影，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拥上心头。我对自己说。这样的人很多，很多。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7-4-10 20:24:26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