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三月来临，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情愫悄悄地沁入自己的心田，搔得你欲哭不能、欲诉无人，那思绪就在心底慢慢地、轻轻地游荡，直把人搞得满胸腔的液体翻江倒海，把五脏六腑搅动得木木痒痒的，让你恨不得用刀剖开，把那搔扰人的东西都掏出来，洒向天空，让它无拘无束得去到它该去的的去处，再不要暗藏在我的心底，每逢三月便要从冬眠中醒来，狠狠地折磨着我——

我知道这是你的报复，对我这个愚鲁之人的报复。

时隔23年我终于明白了折磨我是应该的，因为我曾经伤害了你。

我清楚地记得，在毕业前后的那段日子里，我曾经为此深深的自责，但唯一的能够沟通的方式就是通信。我曾大着胆子给你写了信，但是你给我回信说不要再陷入没必要的自责，因为都已经过去了，并且要求我不要再给你回信，否则，你将不再给我回信。

可是我又给你回了一封信，并在信中信誓旦旦的表白我对你的敬重心情，还发誓说要将对你的这份感情通过报刊、杂志传递给你。不过，此后我食言了，也确实再没有收到你的信。

此时的我好长时间还一直在想，你或许在搜索着你所能见到的媒体，希望真的能看到一篇出自我的手笔记载这段经历的文字吧——竟然曲解了你的本意，而你这样做，恰是在纠正着我已陷入混乱的心理，因为那时我刚刚结婚了，你在担心我的行为会伤及我的爱人。

我写过一篇小说，至今还保存着，因为当时我很崇尚“意识流”这种文学创作风格，我认为只有这种风格才能表达我的斩不断理还乱的情思。可是当我拿着作品向一位师辈请教时，他非常真诚地教育我“不要崇尚西方的爱情自由，这是我们的道德传统所不能容忍的”。他曲解了我的创意，抑或我的创意没有表达准确，因而令我怀疑起自己大脑的成熟度，便把这段文字悄悄地压在书下直到今日。后来，因为觉得自己有必要“成熟”起来，应该为别人负责，更应该让你心池的水保持平静……再后来就是因为“碌碌而为”而冷藏了这段情思。

而今，人到中年，华发已生，自己的事业趋于清闲，这段被冷藏的感情经历，便趁机阵阵袭来，三月更甚……

我怎么能忘记你最后送我的情形？你的表情依然是没有笑容，尽管你说过原谅了我的话。你原来说你要用自行车驮着我的行李把我送到车站。后来因为有校车去送，你只是帮我把行李递上车。那天那刻，我竟不知怎样面对你的眼睛，只有惴惴地偷偷地看一眼你的表情。可是一直到车启动的时候，我也没有看到你的脸庞，但是我知道你的眼睛是湿润的，按你的心地，在同学们即将分别时你不可能不流泪的。因此，我一边向送行的同学们挥着手，心屏上一边播放着你的面部特写，我知道在你流下的泪水里肯定有给我的几滴。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大度，或者说按我们乡下人的眼光看是你们城里人的“大方”。那个春天你的心情很不好的，几乎没见过你的笑脸，我自以为是因为了我。那时，我们重新回到学校补课。我内心已经是很没有勇气跟你说声“对不起”的状况，甚至很害怕见到你的目光。可就在这段时间里，我的母亲已经因更年期综合症被病痛折磨了很长时间，县级医院偏偏就查不清病因，母亲的心事太重。为了给母亲查病，我鼓足了勇气或者说是涎着脸找到了你。因为你家就在一所军队医院里，想请你找医院的专家给彻底地查清病源。那个星期天，你二话没说带着我母亲挨个科室查了个遍，最后搞清楚了病因，老人家从此解除了心理压力，可我从这天起却背上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一背就是23年。在那天整个检查的过程中，您对我母亲有说有笑，照顾备至，俨然自己的亲人，可是却不愿给我哪怕一丝丝的笑意多一句话。可是我的内心是热热的，说起来很侥幸，我毕竟看到了你的笑容，对我来说很难得的笑容。

你以前是个喜欢微笑的人，给我的感觉是你略略大方，谈吐优雅，有些高傲，甚至不愿搭理我们乡下人，我作为一个普通男生肯定没有见过你的泪水。但是后来的一件事让你因为我流了泪。那是我的罪过。现在想起来，我当时真的是个心理晚熟的傻小子。如果说我对你有过内心的倾慕，那是事实。但如果说是暗恋你，好像真的没有勇气承认。我喜欢你，因为从和你的共事中，你的言谈举止使我悄悄地克服了不少“乡下人”对城里人的恐惧感和狭隘的男女交往意识，感染了不少坦荡大器的品格，暗暗地把你当成纯洁的异性朋友对待，也真的是大大方方的和你交往，我们之间除了工作上的讨论，还有的就是纯洁的友谊，我可能想到过和你恋爱吗——我那么土那么笨？那时你对你的对象经常赞赏有嘉，我也刚刚经别人介绍了对象，况且她的嫂嫂就是我们学院的团委书记而且是管着咱俩的广播工作，我哪里敢有移情别恋的奢望和胆量？但我心里有你的位置。还记得体育课码？因为我不喜欢剧烈的运动，所以每当体育课，多数是和你一起打羽毛球，我们也从没有唯恐被别人非议的担心，除了广播时间，也从没有在一起长呆的时候。可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却出现了和你的一次单独见面，而且你为此伤心地流了泪水。

现在说起来已经不是秘密了——那恰恰是我不懂事或者说太傻惹的祸。你抄在我笔记本上的那首诗还记得吗？我记得其中两句是：“我们是两条永远不能相交的铁轨/沿着自己的方向无尽地延伸”。这首诗传递给我的信息，包含着你对我的一种心情，在告诉我一个道理，我应该倾心领会，细心地品味。可是我在惶惑之余，把这件事告诉了好友，他很果断地指出不可发展这种朦胧的感情，必须当机立断。于是我给你写了一封信，呵呵，后来趁午休的时间，以扫地作掩护，做贼似地悄悄塞进你的抽屉……后来你召见了我，我痛心疾首几乎哀求你的原谅，可是你……“你哭着说：情缘已尽难再续、难再续”，后来很无情地要走了你给我的照片。于是，23年来我一直在唱着下一句：“就请你给我多一点点时间、多一点点等候，不要一切都带走。就请你给我多一点点空间再多一点点温柔，不要让我如此难受！”

你是一个多情的人，也是一个感情正常的女生。这一切的发生其实都太正常，只是我的cpu没有正常地运算出你的数据。不仅如此，还经常发热出错。

还记得那次我给你开过的玩笑吗？那是在一次广播时间的空间，我拿起桌子上的纸笔，给你写了一幅“挽联”：“沉痛哀悼……”，你当时一点也没有笑，反而心情很沉重地告诉我说，你的唯一的弟弟在部队一次事故中不幸牺牲了，刚刚把他安葬不久……我当时真是慌乱极了，不知道该给你说什么，我无意中戳到了你心上的伤口。你当然知道我是无意的，可是我很长时间很难受。

我是一个愚钝之人，也是一个无知之人。我们同学的时候在改革开放初期，人们的思想解放程度还是非常有限的，文化的禁锢也刚刚开始释放。记得有一天下午广播时间，你特地带来一张《梁山伯与祝英台》小提琴协奏曲唱片，告诉我要播放给我听，接着在广播上播放了。后来，你告诉我有的老师在向你了解从哪里搞的这张唱片，想借去欣赏。可是当时我对交响乐根本不懂，更不知道梁山伯与祝英台故事的内容。播放之后并没有在我的内心留下什么特殊的感触。然而，毕业后不久，一次在电视上看到了中央电视台刘璐主持的一个介绍《梁祝》的专题节目，立即聚精会神地认真聆听，我还给刘璐写信要求给我邮寄这个磁带。以后我有了自己的录音机，在一盘录音带上听到了郑绪岚演唱的歌曲《化蝶》，真是被那优美的旋律动人的歌词迷住了，进而有意识地了解了更多的梁祝的故事。1997年，我曾经花了很贵很贵的钱从北京购买了《梁祝》音乐cd，直到今天这首乐曲仍然是我珍藏的宝贝。这些年，从录音磁带到音乐光盘，再到mp3、网络音乐，这段不朽的故事、经典的音乐不仅回荡在我的耳边，而且她已经深深地印刻在我的心田，每当我苦闷低沉的时候，她就是给我提神的“鸦片”！而这一切的启蒙，就是你的那张唱片，是她把我从懵懂中唤醒，是她让我懂得了什么是感情，是她使我成为成熟的男生，懂得了什么是爱情。

我们有过心灵的接触吗？那一次在我们刚开始播音工作的时候，一次录音中间，你拿了我的水杯去喝水，然后告诉我：“这边我用了，你用哪一边！”还有一次，在直播的时候你说错了话，但是你强忍着笑坚持读完稿件，还没关上话筒，你就捂着嘴扑到我的腿上大笑起来。你知道吗，此时此刻，我是在调整着我的心态把自己当成大哥哥呢，否则，该怎么想你的言行，我是青春少男呢？

23年了！我们曾经有过爱情吗？如果说没有，那只能说我现在又回到以前那个顽冥愚钝的心态。否则的话，为什么一到每年的三月，冥冥中就会有一种思绪萦绕在脑海、盘旋在心田？为什么我总要情不自禁地去回忆那段心灵的经历，想做又不敢做、不做又不甘心的去寻找你的下落呢？哦，时光飞逝，我们已至知天命之年了，回忆这段经历，已经不能改变什么，我们彼此也没有期望改变什么，只是想让他作为我的美好的精神“鸦片”罢啦，对这一点，我相信再苛刻的人也不忍心给我剥夺去吧！

知道珍惜，才更说明我们的成熟和理智。

也许是天意，越是老了越重视早年的感情。最近几年来老同学之间的聚会逐渐地多起来，而酒桌之上，我俩的故事好像给总是他们一段有深刻记忆的话题，总是似真似假地说起我俩那时是一段美好的初恋，而每当此时的我不示然否，内心便有有一种窃窃的得意，也因此越发觉得有见到你的强烈冲动,我似乎也觉得你在召唤我。于是，我鼓足了勇气，托过几位同学打听你的去处。今年的三月，阿g同学来我这里，他告诉我可能能找到你的电话号码。我好兴奋好兴奋，但毕竟是中年男人了，只在内心默默期待着你的音信。出乎意料的是，阿g真是个热心负责的哥们儿，就在4月19日的晚上，他亲自到我办事的宾馆把你的号码给了我，啊呀，这是电话号码吗？这就是一串生命的密码！我有些颤抖了，但还不能失态。怎么办？当时，我刚接待过韩国客人，一刹那之后，借着酒劲拨通了你的号码……可是，第一个电话只讲了两句就被你挂掉，当时我的心一冷，但当着阿皋的面，我怎么也不能掉价，豁出去了，只好给你发了个短信！一分钟两分钟，三秒钟五秒钟……突然，我的手机响了，啊！阔别了23年的声音，我终于听见了你亲切的称呼，并且第一次听到你没喊我的姓——千言万语，都不是此刻能讲的，我马上决定明天见你，我说阿g你陪我，阿g说那得把同学们都叫来。4月20日，这个日子将永存我心，这一天我见到了你！你虽然增添了几分老道，但也多了一份慈爱。我一下子就沉到了23年长河的水底，两眼里依旧是哪个我称之为“阿芙罗蒂特”的女生，还是那么风采依旧。我在压抑着什么，你也在保留着什么，你评价了我一句什么，没听清楚，大概是说“家富还是那么单纯！”吧，但你流露的一些只有你我能感觉到的东西仍被我一一收藏。你的一颦一笑一个眼神一句话，我都品味得到其中的气息。这一次，你没有给我作秀，我感到我所接收到的你的所有信息依然是那么诚挚纯真温馨。我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竟然借着酒劲当着大家的面大声宣告了昨晚电话里说过的“人家说我俩是老情人”，我不管同学们怎么理解，我不管我说话的语调，我也不管你反不反感，调侃也罢真情也罢，23年来我真的痛快了一回，因为我喊出了我的心声！如果说23年前那个时候我并不懂得情为何物，那么今天再也不需要压抑自己的内心感受了！我真的一直珍爱着你！

哦，明年的三月是个什么样子呢？我知道今天的你我已经不是性情少年，我想，这份真爱我会永远存放在心底。我肯定明年有一点一定与以往不同，我已经见到了你，印象中那张抑郁凄楚的脸庞已经被更替，心里再没有了那么多的沉重，再见到的你，内心拥有的肯定会是无尽的轻松和惬意。我还有什么祈求吗？我只想你永远做我的知心大姐，我已经感到了你对我的关爱，我感到了我在你面前所需要的呵护，我在妻子面前没有掩饰对你的爱意。23年前我对自己说过：“男女之间就真的没有爱情之外的感情吗？”23年后的今天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

明年三月的时候，不，还等什么三月，从今以后，我想我能够随意的到你的跟前，亲亲的叫你一声“姐”，没有了作秀，没有了阻隔，那将是一分高纯度、高浓缩的真情，愿她陪同着我们度过今后每一年的三月！

2006年3月26日动笔4月23日完稿6月14日修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