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学者、作家和诗人的冯至先生在80高龄时写过这样一篇奇特的“自传”,“自传”是一首诗,诗曰:
三十年代我否定过我二十年代的诗歌,
五十年代我否定过我四十年代的创作,
六十年代、七十年代把过去的一切都说成错。
八十年代又悔恨否定的事物怎么那么多,
于是又否定了过去的那些否定。
我这一生都像是在“否定”里生活,
纵使否定的否定里也有肯定。
到底应该肯定什么,否定什么?
进入了九十年代,要有些清醒,
才明白,人生最难得到的是“自知之明”。
其实象冯至先生这样不断地否定自己的还有许多知识分子,如老舍1949年后就否定了自己那些在文学史上原有定评的代表作,忙不迭地开始修改,而冯友兰对自己四十年的哲学生涯进行回顾时作诗曰:“不堪往事重回顾,四十年间作逆流”,最让人感到震撼的是郭沫若在1966年的一次大会上宣布:“拿今天的标准来讲,我以前所写的东西,严格地说,应该全部把它烧掉,没有一点价值。”
如果说知识分子作为个人经历只是反映了历史的一个缩影,那么我们真正的历史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只要我们回首梳理、盘点一下历史,就不难发现,历史上的一些重大事件的决定、决策,很多都没有逃脱被否定的结局。比如1957年的“反右”、1958年的“大跃进”、1960年的公共食堂、还有什么评“水浒”、批孔、批邓、十年“文革”、“两个凡是”等等。一次一次的轰轰烈烈,一次一次的热热闹闹,又一次一次地拨乱反正,一次一次地平反昭雪。可以推测,随着时间的推移、事件的解密、真相的大白,还有许多已有定论的事情甚至让人们曾经欢欣鼓舞、为之雀跃的事件会再重新定论,甚至被彻底否定。
敢于承认错误,勇于否定过去,与冥顽不化地抱残守缺相比,既是一种进步,但更是一种无奈。因为否定过去其实就是对过去的一种背叛,而这种背叛如果是反复的、长期的、经常的,那么我们的民族就会永远落后于时代前进的步伐。就象一个背着沉重的包袱和穿着铅鞋的运动员一样,无论其个人体能有多好,为国争光的心情有多迫切,比赛时付出的努力有多大,也是不能跑在前列的,更无法在赛场上夺冠。
背叛历史是可怕的,但“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而真正可怕是政治上共[chan*]党人对自己信仰的背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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