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英》
紫云英开起来。分开花辨,是一只一只细小的鹅,淡淡的紫色,很美。是人间草木,春天多雨,轻淡的雨飘下来,许多的颜色就寡淡了。而它,照的黄昏发亮。
在村庄上我们称它为草紫。未成开花,碧绿盈盈,汁多微甜。临近中午,母亲割了回来,与年糕一起炒出绿玉般的颜色。我们坐在阳光里,风拂过早上晒在竹杆上的衣服。栏里的猪把青草紫咀嚼出更浓的清香来,空气里是很深的春天。
紫云英。豆科。一年生草本。适于在水稻后期套种。割稻时,父亲说,不要乱踏,仔细底下草紫。我便笑着低头看,阳光一动不动的落在它们细嫩的叶上,好像做起梦来。后来,我不再见过那样寂清的阳光。
春深后。母亲割了紫云英,在屋后的槽里发酵。扔一层我与哥踩一层,哥在前面,我跟在后面。他就唱:咚!咚!咚!孙悟空。孙悟空走路快,后面跟着猪八戒(发嘎音)……。于是我便不依,母亲笑骂他的不是,低头看我们的双脚全染绿了。
它们总是与油菜花不分前后的开。开在畈上,我们不当它是花,一如屋角的桃花,族族粉粉,热热闹闹让人亲。多少年后,偶然从别处看到它们时,一下子就静了下来。某年某月,有人摘花插发,风清云淡。都那般久了。
雨天翻信。有一封拆开落下许多紫云英的花瓣,它们成了一只只淡褐色的小鸟,藏在纸上久了,那些翅膀薄如蝉翼。似乎变成了影子,悠长而清淡的衬着雨天。信是琳的,读书时她总是淡淡地笑,紫云英开到天边。
许多花草单是名字,听了就有吹皱一池春水的感觉。还有一些仿佛蓄满微醉的眯眼,花非花,雾非雾。绢袖窄腰,欲语还休半拢半开。紫云英却并不具有这样的风情,它更像人事不识的无邪小童,兜着风凉爽的笑。却也让人细惜,那样密密编排的花瓣,细数过去亦有心事浅浅。
那时候,我们把裙罢撩起来兜许多的紫云英。坐在垄上扎花球,柳枝悠长,伸到河里,秀荡着脚唱歌,十个脚指头像雨后的桃花那样淡淡粉色。后来她把它们别在衣襟上,风很暖的吹过来。
我在超市里见到众多的花蜜。紫云英蜜也摆在上面,我取了下来。回家打开来,是那种清香,淡淡的草味以及久远的从前。
找图片的时候,知道在苏州的方言里它还叫夏花郎。读一读,似有笛声。我又想到扶郎花,却不知是怎样的?然而,真美。
《住在春天》
春天无非一场记忆,年深月久,红花谢零。
桃木窗下,安静妥当摆放春天。某年某月,彼有醉欢。我们从世间路过,寂寂长日轻轻跳动。
花满枝丫的春日,阳光清脆滴落。独自喝酒本是寂寥时分,花团锦簇的春天在窗外伸手可及。然而,你总是陷入一个人跳舞的假像中,一支接一支不停的旋转。我温柔猜测你的舞步,哪个脚尖正踏中一个晴天。
春天的午后,心怀怅然睡去。宋词上九曲回肠,看花如何落闲池。还要从字句上看春天如何芳菲尽。这些都是可以用来在春天深处走动的模糊心事。或者还要说一说帘外的花如何悄悄的打开。如何被风吹雨打去。
春天亦是病因,比如涉江菜莲去。你来时,我正出门。我们在春天的路上交错而过,我们不曾读完一首诗,就被春天淡淡的忘掉。带着清浅的病,看春花胜雪然后一朵一朵败落。
用这样的词语,刻意出春天那样枝枝蔓蔓的喜悦以及忧伤。其实只是要知晓,每一朵花开都有醉人的清香。不是你,不是我。而是春天。我们从春天边上走过,一江潮生。一江碧海。
摘花戴。是这样美丽的事件,与花开本身一样有淡淡的风声。只有春天,你是世间女儿,女心清婉,写好一纸事关春天的话,读一遍满世间寂寂红尘。
轻轻关上时间,你听,花又开了。很慢很慢的开放,它们莹莹玉质,细软如绸。还有什么也是这般哀伤而动人的美丽着?与它们一个寂寥的距离,世间芳华刹那倾绝。春天,是无法闲处的风景亦是年久日深的凡俗体温。
我们因它,而清晰可闻。安静的事物上蓄满了内容。
久了,雨就落了下来。升起淡紫的烟,春天等在阶下,一滴一滴一如同风吹开我窗下的书页。纸上说:亲爱,你坐下来让我告诉你许多的事。转过身,春天在一场细雨里吩咐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也许要说如花美眷流年似水,或许什么也不是,只是沉默。春天也许只是失语。
坐在春天,你在,我在。一起打捞记忆。
还要记得:陌生就是没有遇见。一定要要相信某一个春天你曾种起满园的春花,风过去,它们轻轻的跌落。
今早起来,你看到春天了么?或许明朝它正在你的门外断送一生憔悴。而你已错过多少个春天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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