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子第一次走进教室的时,我被她高傲的神情和高贵的气质逼得无法直视她的眼睛。冷漠的眼神带着对整地个世界的嘲弄,骄傲的表情带着对整个世界的轻蔑。她“腾”地一下坐在我的前面,头一直很倔强地抬着,墙上印着她地影子,睫毛长长的却生硬朝前动也没动。
我盯了她好久,才发现她居然和我一样地马尾辫,穿着一样地红校服,几乎一模一样,好像我是她的影子一般。我右一种想和她说话的冲动,但我害怕触碰她,或许她有伤口,对,第一眼就看出她有结疤的伤口。可我忍不住地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背,问:“你叫什么?”她回头却没有回话,眼睛空洞得没有内容,表情淡淡,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寒蝉,嘴唇哆嗦,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她把头回了过去。我突发地想起我可能是的影子。
后来我知道她叫陈香颖,一个很美的名字,而且有着不逊于她名字的美丽。她开始接受我,或许她觉得一个人不该抛弃她的影子。经常,她断断续续地揭开伤口,看着它们慢慢流血,再次结疤,在我痛心地望着她时,她却无所谓地像看一个外人。我抓紧她的满是粉红色疤痕的手腕,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上面,将它们放大得很深很深,无法体会一朵玫瑰为了叛逆与失落伤害自己这么多!
有月亮和星星的夜晚,她轻轻地唱歌,幽幽地传来,好像把我引进了个万劫不复的地狱,星星、月亮全被染上厚重的凄凉。难以忍受的我歇斯底里地捂住她的嘴,却在这时,触摸到冷冷的东西,她,她,流泪了!可是,可是,她是因为在万劫不复的地狱挣扎,还是看不见尘世的希望?
而我终于明白我不是她的影子,她的影子在她的心中,暗暗地藏得很深。我惊讶于她的自虐,更惊讶于我为什么那么明白她的感受,难道我真是她的影子?难道真么?可阿哦不是她的影子,她的影子在她自己心里。可无可挽回的是:我明白她的感受和倾听她的诉说,变得迁就、依赖她。我成了她真正的影子。
我逐渐放纵起自己,太多的压抑远不是十四岁的我可以承受的,慢慢地,欣赏起刀锋划破手臂的快感和刺激。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微笑地忍受疼痛,纵使那嘴边的笑诡异而邪恶像幽灵一般。
我们憎恶这个世界,因为它的肮脏,它的黑暗污染了我们纯洁的生命。我们为别人活着,因为害怕父母失望的眼光而拼命学习,因为害怕同学的鄙夷的眼光而努力地装扮,因为害怕旁观者的来语而虚伪地掩饰,生命就是为他人活着、累着、痛着、笑着、睡着……于是在不能承受的时候,我们就用鲜血来发泄,用鲜血来报复,用鲜血来安慰。
别人们说我是她的影子,是啊,我是她的影子。
她拉着我的手说:“周怡你知道什么是十指连心吗?”我摇头,她就拿起一把刀狠狠从大拇指割到小拇指,再用流着血的手割破另一只手。她扬起两只手说:“这就叫十指连心。你试不试?”我毫不犹豫地拿着刀也像她一样狠狠地割下去,真的很痛,钻心的疼痛。许多人的眼神充满了惊异和恐惧,他们说,不是,是低喃着:“疯了,疯了。”我们相视一笑。我们赢了!她再次拉着我的手:“周怡,你是多么好的女孩。我愿意一辈子把你放在我身边,不让你受到伤害,好不好!”我点头,郑重地点头。现在我觉得我没有被别人伤害,我是被她和我自己的灵魂所伤害。
怪怪的日子走了,她走了,我平静下来,因为对她的思念我又伤害自己,一遍又一遍
,泪水落在伤口上,疼痛,钻心的疼痛啊!
她说过的话被她带走了,她什么也没留下。我的一辈子应该搁在哪儿呢?
后来她给我写信,说:“周怡,如果我们注定一辈子孤独,那就让我们在孤独中互相依靠。”我似乎感觉到她的承诺还在。
后来她又说:“周怡,人生的主角是自己不是别人。对不起,你的思想是一张纯白的纸却被我画上一笔又一笔难看的字。
到最后她什么都不说了。
我亦没有勇气提起拿起话筒说什么了,同病相怜的人啊注定要孤独又注定要相遇又分离。
于是我们没有回到起始点。最后第一次见面,她说以前错了想要努力地活着,毕竟爱我的人会因为我受伤而心痛难过。是的,我们都错了,高二的一个晚上,我们在路灯下看雨丝飞扬时就觉得高一时的我们错了。我们面临的是生活不能想要怎样就怎样。
于是颖子的影子逃走了,她不能再生活在那种扭曲的环境里,颖子也逃走了,她说过会好好活着,我相信她,我一直都相信她的。
颖子没有影子了,影子独立了,颖子和颖子的影子折叠相逢然后远离一如相交的直线,然后却越来越远。
现在我和她过着不知道对方的生活,但是我相信我们会很幸福,会很快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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