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上寨的那家人只有老爷爷和老奶奶两个人,都已年过半百,日子过得凄清而悲凉。老爷爷在这个冬天得了病,因为没钱治,病情日渐加重,直到大年三十也没安下心来。昨天,听到家里人在电话里无意提起老爷爷已经病故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放下电话,流了许多泪。
年前寒假回去,村里卫生室看病的人依然还是那么多。村卫生室就在我家旁边。都是村里或邻村的乡亲来看病,其中一位老奶奶的声音最为特别,走进里间,就对医生说:“罗医师,你去给他看看吧,他不起床了,遮着被条,谁也不理。”声音揣着粗气,沙哑而急促。我循声望去,是住在上寨的老奶奶,老奶奶和他的几个儿子很多年前就分了家,单独住在一边,几个儿子也是家徒四壁,穷得叮当响,对老奶奶老爷爷都是不闻不问,现在,老爷爷得了病,那不就等于家里失去了顶梁柱。
医生可能是对老奶奶的行为很生气,他似乎很烦别人在忙时高声喧哗,好久没有跟老奶奶搭理。我过去跟医生说了些好话,医生的儿子和我是同学加好朋友,所以医生才和颜悦色的先去看了老爷爷。回来时说是感冒过度,伤风了,因为上了年纪,引发了其它的症状,须住院。老奶奶没有同意。就只好每天打针吃药维持着。医生记忆不好,有时又不大放在心上,常是转身医生就把事情忘了。有一天半夜了,老奶奶哭哭啼啼跑来,把门敲得咣咣响,并一边哭着大骂老爷爷是个老不死的东西,活着受罪,医生磨蹭了半天才起床。第二天我问老爷爷的病情怎样,医生埋怨着说我什么也不懂,没钱啥也不好说,说是他们上一年的帐都还欠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大年三十夜。医生早早吃完夜饭就出去玩去了,医生说了当晚不看病。老奶奶依然来叫医生去打针。那时,我正好在那里玩,看着大婶一脸焦急悲痛的神情,我撒谎说医生到邻村去了不回来,并自作主张给了些补品之类的药给老奶奶,虽然经常看着医生抓药配药,但我却对看病一窍不通,我料想到补品也不会出什么问题。老奶奶哭着说我是大学生了,知书达理很懂事,将来有好前途,抓着我的手说了好半天才放开。这岁末的一夜,我在央视联欢晚会的笑声中睡去,心情沉重。
我知道那药一点管不了用(后来医生说那药对胃病有刺激,老爷爷有严重的胃病)。然而大年初一医生是决不看病的,老奶奶也按规矩没有来喊。我暗自担心会出什么事儿。第二天老奶奶照例来叫医生去,我才放下心来。我和老爷爷的孙子江二是一起长大的玩拌,关系很铁,他在外地念书,因为没有钱,过年就没有回家,对家里的情况一无所知。
现在老爷爷走了。我在电话里听母亲悲戚地讲那些经历,难过不已。老奶奶的一个大孙在广州打工,听到爷爷去世的消息,急忙往回赶,在火车上被盗窃了,家里等着盼着的丧葬钱一分也没了;也在那边打工的二孙想回来看看爷爷,却被他爸妈阻止了,说是大人的事,与他们无关。而在外地读书的孙子,却什么消息都封锁了,干脆不告诉他,说是来回车费贵。我曾经给他打过几次电话,却都是聊的学校的事,我说春天来了,想家吗?他没有回答我,却挂了电话。每次都不敢提起他爷爷的事。到现在,他还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他一定以为爷爷还健在。我也不知道,春天来了,去年冬天那家人可好,老奶奶是否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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