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康慨

发表于-2007年04月07日 中午2:18评论-0条

如今荷婶别的不愁,交了公粮卖了余粮,家里的坛坛罐罐满满当当,眼下还剩下金灿灿的三千斤谷堆放屋角,愁发霉,愁老鼠糟蹋。刚才儿子薯仔说,现在大米放开卖,品种又多,米价国家调控,涨不起来。“唉,米咋不贵?!”荷婶顺手拖过一把竹椅,托起腮帮,眉心蹙成川字。

“砰!”重手重脚的推门声。她知道,是薯仔他爹到乡粮管所打探行情回来了。她站起身,急欲知道米价。

“一斤谷六角六。”他爹来到谷堆前,夹着一股风,“卖不卖?”

“唉!谷价怎贵不起来呢?”荷婶沉吟着,坐回竹椅上,屁股压得椅架吱呀响。

他爹两眼骨碌碌地瞧她那个愁,不禁笑起来。对于妻,他象对自己的指掌一样熟悉,她总爱愁。

“他妈,你该笑才对呀,米谷是养人的东西,不管贵贱,卖了完事,何必愁成这个样子?”

“有钱我才不愁呢!这屋还要加盖一层,薯仔办喜事要买彩电,洗衣机,电……”忽然,又小声问:“听说福建米贩子一斤谷出价七角二……”

“你愁米价不贵呀?记得吗?1961年,半夜起床到北山上挑木炭,赚了十六元脚力钱,到镇上只能买五斤糙米。你摇摇头说,‘怎么这样贵呢?’你天天坐在竹椅上流泪,发愁,没米下锅呀,只好用红薯一口一口地喂薯仔。1974年,那时一斤米八角钱,你又坐在竹椅上发愁,‘怎么这样贵呢?’多少个深更半夜,睡不着,你在枕边对我说,‘有个不愁米谷的日子多好呀!’现在,这个日子不是来了吗?你还是愁,愁米不贵。叫那些米贩子鼓捣米贵起来,你才不愁?!唉,你呀!”

倏地,荷婶直觉得血往脸上涌,眉心间的川字消失了,眼角的鱼尾纹、鼻翼、唇际汪着笑,不过,还掺着点儿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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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帘外落花点评:

也许只有朴实的农民才能这样去计算,那些过往岁月到底搀杂了多少苦,都是个体力量无法改变的现实,唯一只能如文中的丈夫一样换位理解。
苦啊,这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