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菜情结

每逢春天，餐馆里总是会推出几道知名的野菜。我点得最多的是苟杞和春天。

苟杞是在我们家乡一种攀沿篱笆而生的野生荞木，春来便发出青嫩的枝芽，成簇成簇的拥挤在一起。多年以前家乡人没人会想到去菜摘入食，因它味微清苦，略带草药清香，很多人不喜欢那种气味和食觉。而我在年少的时候是跟着母亲采摘过的，从小就喜欢吃苟杞生出的嫩芽。

吃那嫩芽需在农历三月前吃，有话说“三月三，蛇出钻。”三月过后蛇出没与野草丛中，那些野草嫩芽会染上毒。其实我不那么认为，而是农历三月过后那些嫩芽都已经开始茁壮，开会了白色的小花，经过夏日之后，秋天就会结出可以入药的苟杞，可以明目清火。回想自己打小爱吃那苟杞嫩芽可能是因为我从小脾气大，吃那东西正好可以消消火气，顺便还可以保护自己的眼睛，不至于因看书而近视。

前几日与玲在火锅城吃午饭，连续点了四份苟杞嫩芽。点菜的小姐见我们连续几次点菜的阵势觉得很是好笑，我们什么都不吃，肉、鱼以至起来下火锅的时令青菜。我喜欢咀嚼苟杞的味道，那是家乡春天的味道，是童年光阴的味道。我固执说苟杞是一种野草，因为它也可以生长在平地、沟洼，凡是泥土有水份的地方都可以成活，并且活的健康活得舒展。

家乡的人们并不将苟杞成片的种植，尽管都知道苟杞是一门常用的保健药物，因此，苟杞在家乡长时间被人冷落，若是有人热爱，那便是我了。不过近年城里兴起了“返蹼归真”菜式，时兴吃野味野菜起来，苟杞这才被人记起，但往往难以吃到儿时那种肥粗而又鲜嫩的芽芽了，纵是掌勺的师傅技术再怎么高超，将搭配的味道、主颜色弄得耳目一新，但咀嚼的味道总是没有那时的泥土清香和清脆的感觉了。

想三十多年前幼小的年纪刚有的记忆里，春天的时候我与小我一岁的弟弟手牵手挨家挨户攀援篱笆去摘我们心动很久的苟杞嫩芽，家乡用苟杞做为篱笆的保护层是因为苟杞梗上长有刺，人或者蓄生不会随意钻进菜园子。因母亲是村里的老师受人尊重，所以各家的大人小孩并不怎么责备我们的行为。往往不用一个早晨，我和弟弟便能摘到一蓝子苟杞嫩芽，可以吃上几天，我们姊妹几个也用不着每日吃那碗豆或者咸菜了，有时候母亲开心了，还能切几块肥腊肉开汤下苟杞嫩芽，那一天肯定是我和弟弟很乖，没有惹母亲生气或者父亲从县城回来开我们了。

每逢春天，椿树开始发芽。香椿树的嫩芽也是可以吃的，不过，很小的时候我不认得什么是香椿什么是臭椿，以为越好看越嫩鲜的就是香椿，时常将臭椿的嫩芽掰了回去遭母亲的责骂，说我生在农村，连香、臭都不知道。后来是大我两岁的岩幺告诉我那些高大笔直的椿树才是香椿，那长势茂盛低矮的是臭椿，香椿的嫩芽颜色没有臭椿的好看，但闻起来的味道不一样，香椿有着奶奶坛里腊肉的味道，有着村姑羞涩含情的颜色，有着泥土的淳朴和天空的高度。香椿那么高，要怎么才能采摘到呢？小时候我象男孩一样淘气，从不和同村的女孩子玩，女孩子们采花挖野葱，我则和岩幺那些野男子一起瓣香椿，舀蝌蚪。

在我的儿时记忆里岩幺既我的小叔叔长辈，又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可是个鬼灵精，总会有办法让我的蓝子里装满鲜嫩的香椿。“春天”是我和岩幺给香春嫩芽取的名字，其实那个时候我还识字，家乡人叫香春做“春靛”，我硬说叫“春天”，于是岩幺准许我叫香椿为“春天”，并且承认“春天”这名字是我取的，谁也不能夺走作者否认，因为岩幺年纪虽小，却因聪明在孩子们中间就是王，我就是他的小公主。

很小的时候我以为生长在坟间的野菌子也是一种草，家乡的人唤它们叫“地茧皮”，我也很喜欢吃。春雷过后的晴天，便邀上三五个伙伴去自家祖坟捡地茧皮。若是遇见肥大的地茧皮会很开心，地茧皮体积很小，不容易捡到一碗，即使捡回去了清洗的工程会更大，因为那东西是直接从泥土中生出来的，洗干净不容易，但佐点肉末、香葱、辣椒，吃进去的味道好极了。

从小我就是个急性的人，地茧皮我一般的时候是捡不赢别的伙伴的，但我比其他孩子们聪明，会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去野草丛中扯胡葱，也就是野葱，那味道比家葱要好，也许是那些孩子不屑与胡葱，因为我家没有种葱他们家种的用。胡葱因根部发达，也因植株象老爷爷的胡须而得名，我们村子只有一个老爷爷蓄胡子，却远没有胡葱那样长。

家乡的蓄水渠边常生长和泥蒿。也是一种在春天疯长的野草，从松软的泥间将它们拔出，去掉长有叶子的部分，取茎部和根部，与腊肉一起爆炒，放上辣椒不一会的功夫一盘原生态的绿色食品就问世了。

家乡能吃的野菜远不止那一种，有能唤出名字的，但有在家乡生活了一辈子都唤不出名字的，总之一点，那些个生长在春天的野菜在占领了我童年很大一部分记忆。

乡间野菜不需置身温室暖棚，也不需人们给它浇水、施肥、培土、捉虫，但总在春天来临时最先默默展示春的气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随意地在田间地头开花、结籽、落地、生根，默默无闻地进行着生命的延续，虽无华丽的外表，却浑身散发着春天的希望和生机。

如今远离乡村，忙于各自的生计，很难走进大自然的怀抱了。真想念记忆里春天的妩媚，还有那些沐浴阳光的清风，只是那么想想，心情都是惬意的，筋骨也是舒松的。回忆真好，人是自由的，心也飞翔起来，不需要目标，就那样自由的畅游。

人总是在为自己的忙碌寻找着各自的借口，但我还是时常得意于那些野生的记忆，得意于有那一段美丽的童年，所以，每逢进餐馆都要点几样野菜，试图唤回那些青葱的时光，找到春天生根繁殖的地方。

但，往往记忆中的味道，如春天田梗上的鹭鸶，一点足，就惊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