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真安静

一

太阳暖暖的照过来,带着些许的睡意和浪漫。每户人家都在金色阳光的挑逗下，出了屋子，坐在晒谷坪上聊天，狗趴在草坪上，闭着眼睛。不知道是重温昨日的美梦，还是憧憬今日的没味。抑或只是单纯的闭上眼睛，享受阳光，什么也未曾想。

天灰蒙蒙的，如同一个美艳少妇戴了面纱，看不见悠悠天空无际的湛蓝。不见悠悠的白云，鸟儿呢？鸟儿哪里去了，也是在某个树枝或任何一个有阳光的地方懒懒的闭目吧！染了发的草亦是耷拉着脑袋。水田里的水轻轻的流着，如一个害羞的女子。怕惊扰了阳光的美梦。水里却冒出无限的绿。也不知是从哪里哪天冒出来的。他们相互挨着，象快乐的兄弟。要不是有田埂和阶梯状的坡，我还以为这里就是草原呢？

将是春节的日子，这个村庄静悄悄。

母亲开始张罗不久后的过年的年货。日子象流水一般。现在若不及时抓住。等明日真的过年时。日子就吝啬了。现在办的这些年货都是自己家里种的炒货。瓜子或是花生。

花生炒出来后捧在手心，暖暖的就如阳光，放在鼻端，有一种香，特别的香醇。

母亲把炒的花生端放在晒谷坪上。叫来了五姐和姐夫。他们今年要结婚了。回家特别的早。五姐已是有身孕的人。我开始呆在楼上不肯下来。后来姐夫把开关关了。在楼下数落我：太阳这么大，下来玩玩嘛。整天呆在电视机前，老不出来活动。象个女孩子一样。

我其实没在看电视，在看一本书，但我不想争辩。电视，现在的电视于我已失去了兴趣，也不知道是自己变了，还是现在的电视节目变了，我已经不看电视好久了。没有了以前的痴迷和期待。我开电视，只是想让电视吵我一下，让我知道，让我觉得这里还有声音。我不是寂寞的。

山村里总是静的。哪怕是最热闹的时候，我亦觉得如此。十几个人声和狗吠就能让村子热闹起来？就是一百个人，一千个人声亦未见得。只能让之更加的静。

搬了凳子出来，围在一起闲话。母亲，大哥，五姐，姐夫已在那聊天了。都是三三两两的语言。说话的间隔是说不定的长和短。每句话都是慢的。因为有阳光吧。话也变的懒了。

我们是边吃花生边说话的。花生刚刚才炒完的。捧在手里热乎乎的。香。剥开那麻麻的花生壳。开始洁白的仁现在已如铺了层黄油，橙黄橙黄的。入嘴，脆，牙齿慢慢的咀嚼。慢慢的咀嚼和品味。希望挑出甜来。没有。却是满嘴的干燥。炒花生是不能吃太多的。特别是农村用沙子家炒的花生。包管你吃不下十颗就想喝水了。可喝水之后再吃花生，满嘴的香甜！

可是现在的花生已很少有端上桌面的机会了。太土了，现在的孩子谁还会想起那些土产品。那么曾经的美味。

二

也该出去走走了。推着自行车出来。直接从晒谷坪骑车冲下去。转了个弯，进入了村里的主干道。这路面有三四米宽吧。还是用砂石铺就的，凹凸不平，弯弯折折。路旁不见什么树，也没有很多的房子。在我们这个村里。大家都是大聚居的，只要很少的部分散居在山冲里或是马路边。我们村并不算很穷。很多人家都是新房子。这路却是没有修。大家都渴望能有一个大人物帮我们村里修这条路。这个大人物什么时候出现，每个人都在猜测，在很久以前就在猜测了。因此至今全村还没有一条硬化的道路。

我竟能单手骑车。右手扶着龙头，左手插在裤兜里。悠哉悠哉的闲逛。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只是想好好的看着，看看自己所在的村。想知道这些年我的故乡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

我总以为我是懂家乡的。熟悉的就如知道自己。家乡是另一个自己，家乡是我的情人，甚至比之还亲。它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我都能知道。以前我总是那样自信的说。现在呢？，我觉得自己离它越来越远。是我变了吗？可我在外乡求学时，我的心一直在家乡的呀。无时无刻不记挂着家乡，家乡的小路，家乡的山水，家乡的小河，家乡的杜鹃，家乡的油菜花。而我回家时，总觉得家乡离我越来越远，不真切了，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我对于它来说已是个陌生人，我既是个陌生人。它就披上面纱，让我无法看清楚它？

到屋前晒太阳的依然都是孩子和妇女老人。我以为家乡是一个纯洁的少女，单纯而可爱。现在却发现它已不是一个少女了。它的周身散发着什么呢？幽怨。好象被人夺去了什么，少了些妩媚的东西。可是少了什么呢？

村里并不见什么大的工程。每次回家来，只见多了几栋新建的三层楼屋和一些装修的屋。围墙把房子围起来。再加上一个大铁门还有一只一见生人就吠的狗。

青壮年都出去了，治安未见好，相反越来越差了。总能听见母亲出门时，千叮嘱万吩咐的。说某某家的电线被人剪了某某家的鸡被人偷了。某某家某某人在路上被人抢了耳环，某某家某某人正在吸毒，某某人正在买码赌博。似乎以前什么也不必在意的东西，现在都必须加倍小心了。

岁末年初，总是婚嫁的好时间。每次回家都能沾上。某某家的某某和你一般大，现在都嫁人了。听名字，竟是小学的同学。不禁哑然。想不到这么快。小学生活还恍如昨日。那时候的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想不到这么快，现在就是个大人了。今日就是那同学的大喜日子。想去参加凑凑热闹，又觉得没意思。人家恐怕已不认识自己了。

一辆摩托车呼啸而去，从我身边。是那些的熟悉。我急忙喊叫。留给我的却是一个渐行渐远，逐渐模糊的影子。哎，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听见了不想理。其实见了又能怎样，还不是说一些客套。看着他们递烟拿槟榔，心里的感觉还不是一样的失落。

在村里读书的人，越来越少。一个村子。和我同届的毕业现在还在读书的只有三四个人罢了。而他们，从小就踏入社会，挣钱，换来些不应有的客套和成熟。让人总也无法回到从前。从前的那段岁月，已经只能在记忆里追寻了。

从前的我们，学校是我们开心的乐园，在那里我们玩各种各样的游戏，在那里有我们纯真的笑容，而现在学校已是衰草连天。找不到从前的痕迹了。

三

池塘里的水满了，一群鸭子在路上横冲直撞。我调转车头，准备回去，村子已走到尽头了。前面虽然也是我们村子。可是只是些刚烧过的茶树。没什么看头。我要看什么呢，我问自己。心却答不上来。心已累了。

是呀，我要看什么呢，我想看什么呢？那些人，那些事，那个村子都已成记忆。对于家乡的躯壳熟悉，却已失去了与自己的任何联系。因此总无法与之灵魂沟通。

现在的我总在外地，回家对我来说已不是一件有诱惑力的事情了。过年的时候，我才不得不回家。看看父母，看看没办法。自己的家在这里。我没理由不回家。回家也只是一个形式。回家过年聚聚罢了。对于现在的家乡我已是个局外人了。局外人。

家乡在变，未尝不是件好事。我又为什么要它变成自己想的那样呢？我这不是很自私吗？我总是用自己的以前的眼光看待自己的家乡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还奢望它能变成自己想要的家乡，这不是很可笑吗。

城市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已渐渐与城市生出某些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家乡呢？什么也未曾改变，什么也没有，更没有了那些人，那些想念的人，那些感动的事情。

过年的年味越来越淡，都已感觉不出是过年了，那些亲人们啊，为了生活还在奔波呀，我们也已经长大了，开始那些可以令我们开心一整天，玩上一下午的事情。现在都变的乏味无趣，我们再也不能用一根线就牵住了。

我们的心已经写满了沧桑，童年的笑只能在记忆里回味。

有时甚至想永远不回家，弃了那里才好。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家乡是线，我是风筝，没有线的风筝还是风筝吗？不是，这是一种生于斯长于斯的情感。我一辈子的情感都将与之迁连。挥不去，割不断。

一头大水牛躺在田里反刍，悠闲而自在。很享受的样子。它一定是在反刍过去吃过的东西。还没到嘴的东西又怎能反刍，回味。

动物是很珍惜现在，而人呢？一只脚在过去，一只脚在将来，却忘记了现在。

回到家，听母亲说，明年家乡会大变，路会硬化，还会有一个炼铁厂。河里正在建水电站。

我用手遮着眼睛，想看太阳，却满眼是家乡的山水。还看不清楚。

四

也许明年归家，我会被吓一跳的。也许……很期待这个也许。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