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街头杂技才苟

发表于-2007年04月07日 早上8:41评论-3条

楼下的街,算不得闹市,大一些的店铺都开在远处的灯红酒绿里。家按在这里,更适合安逸而平静的作息。偶有音响轰鸣的车辆,急驰而过,也不是什么恼人的事情。可是今晚楼下,不停的轰鸣。它直接的结果是--整个居民区的人都惊异,兴奋和好奇了。一个个将头伸出阳台,在防盗窗的仄逼里,向下面探视,家家户户的灯亮起来,终于把街照见,更加明显。

一个月前电脑坏掉,而手提电脑坏掉的直接结果是,将它塞进完整的包装里,邮给生产它的厂商,剩下无数的空虚的夜晚,让我养成一种习惯,早早的上床,将卧室的门关紧,妻儿的欢笑和打闹只能破墙而入,自己便靠着枕头,在夜读中入眠。今晚例外,吃饭的时候女儿便纠缠着要给她讲“大灰狼和小红帽的故事”。故事情节我无从知晓,通常这样的任务是由妻子完成,她从一堆儿童故事里找出一本,指着图片,信口而叙。既然女儿看上我,说明她刻意的忽视我一惯的严厉,冲着父爱寻觅而来,久违的温暖汹涌于怀。我窝在肥大的沙发里,让她头枕着沙发的扶手,有些坡度的躺在我的怀中,我也刻意的,让自己从前在亲人怀抱的暖感,通过这样的身体姿态传达给她。

我海阔天空的讲。这种哄小孩的简单故事是不需要过多的联想和推敲的。音响这时候轰鸣起来,破窗而入,撞个满怀,一种反感象针刺了肌肤。女儿一溜眼烟地跑去了阳台,我的,父亲久违的成就感凉在风中。我有些慌张的,窝在肥大的沙发里,一言不发,枕边昨晚没有看尽的,卡夫卡的诗集,还散发着青草的气息和牛奶味道的甜蜜。我的干糖呵,<卡夫卡的一首诗名叫>〉我的女儿!

人总是好奇的。好奇本身也不算什么,并不代表它就是欲望。我好奇的逐着女儿的踪影,走向阳台。

两条街交叉的丁字路口,相对宽敞许多。严肃的说,我的家便是最靠近那个街口的楼上。

一辆破旧的箱式货车停在一旁,从车上下来一男一女,迅速从卸下来的箱子里接出电源,灯盏借着一根金属立柱靠于墙上。工地上才会用到的灯,炙眼的亮,满街的灯光顿时暗淡下来。货车的后门开向两边,一张近似于抹布的红色布质垂帘,将许多机巧和无数探密的眼光分隔。货车箱的侧面,宣传海报,四角牵挂。海报实在是太大了,显得车厢的长宽都不够用,却也掩饰了车的陈旧,形成类似于舞台背景的东西。中间写有“中州杂技团”,很显眼。一辆破车装下的杂技团,麻雀虽小,五脏具全,一会的工夫,供放,音响,麦克风一一亮相。

麦克风里传出主持人的声音,“不收门票,在自家门口也能欣赏的精彩演出了,快来哟!”有些喊话的味道,口音本身,让我对他们来自中州没有丝毫的怀疑。中州,应该是河南郑州和开封一带的统称吧。网络上早就流传郑州和开封市合并成立中州市的传闻,是我们的北方,传闻与今晚的演出没有半点关联。南蛮北胯的原则早在几位演员现身时已有明断,男人高大,粗旷而且威猛,女人饱满而且敦厚。

“不收门票”无疑象吹响的冲锋号角,围观的人愈多,渐渐让街口只能勉强通过一辆小车。

城市建筑象一道道屏障。主持人撕心裂肺的叫喊,音响的音量也调至饱和,我在象笼子一样防盗窗里,看得清楚,人集中到一定程度便慢慢停滞了,约莫四五十人头,相当于小城千分之一的人口吧。偶有车辆停于人墙之外,从车窗里伸出头,看看人群中的阑珊灯火,和“笼子”里的我和我邻居。

也同样是笼子。舞台中间,一只猴子被请出来。一只真实的猴,学着人的样子,表演人对人的恭敬。那只小的个体将平衡保持在篮球上,滚动前行,稍有闪失,一道划着弧型的鞭影便消失在它背上或者臀部,周而复始。我不禁想起输入简单程序的玩具,而人们不在家里玩弄它们,却睁大眼睛,目光象要穿透这明亮的夜色,是因为它是活的。我也是。

接着上场的,一身红色工夫服的小姑娘,十来岁的模样,跟斗翻了一个接一个,身体的柔韧性极好。一位老者搬来一只花瓶样的道具,放于铺陈红布的桌上。主持人适当的报幕,“精彩的旋转花瓶开始了,掌声”。人群中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蹲在人群最里层的是孩子,欢欣,雀跃。小姑娘口衔着瓶,稍做调整之后,将头隐没在红色扭曲的胸廓里面,两脚并拢,倾向花瓶的右后方,开始旋转,那片红色带着我恍惚的目光旋转,人群里热烈的掌声,孩子们有跳有笑,手舞足蹈。

女儿在耳边忽地问了一句,“小姐姐怎么不用上学呢?”我半刻没有回过神,伏身窗台,一幅傻样。

接下来是老者的魔术。

接下来···我已无心再看下去,或者是女儿的惊问吓的,或者是小姑娘单薄的红色旋舞··坐回到肥大的沙发。

大概十分钟,女儿在阳台大叫“请出观音菩萨了”。我从来就是个虔诚的人,虽然也从不曾初一十五去什么庙宇,但既然多数人相信观音可以保平安,也是需要投以虔诚的一望的。

一尊体积不大的金身观音,座前已然点起三支烟柱,香烟轻绕。旁边的桌上,依旧是那小姑娘,脖子上架着刀,被红布覆盖。这让我想起某些祭祀来,所不同的,用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躯体,取代了猪羊的涅磐。接下来捐香火钱,求所谓佛前开光的饰物。我终于等来,免费的午餐,和天上掉馅饼的故事的消亡,一段世俗不过的演出,更世俗的,围观的人一下子散去了许多,被鬼撵似的。

我匆匆的下楼,往投币箱里扔了五元。

五元钱的分量,只相当于同情。而同情,在词汇本身的,更是在心理的一种良好的暗示。更多关于流浪和流浪所包含的沧桑感涌现,曾经的经历也象是鞭策的一种影像,只是这种影像是回不去的一种刺伤。我用了五元钱,将自己的痛感交换给杂技团他们,钱的蒙蔽是对于过往的掩盖。曾经口袋里只剩下五元钱,只够买一盒鞋油和一方手帕或者粗料的毛巾,在广州的火车站,望列车的回驶辛叹。两天,坐在路旁,看一双双皮鞋蹭亮的反光,闻双双皮鞋散发出来的异味。我回家了,五元最后换来我如今安稳的家,以及幸福。

预报还算准确,杂技团离开不久,街上风起,微冷,直接的后果是--冷到我的心坎上了。

本文已被编辑[文若书]于2007-4-7 11:23:25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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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文若书点评:

世间的一切,都被金钱驱逐着,冷也好,热也罢,都源于钱而已。

文章评论共[3]个
文若书-评论

这可是一位老朋友了,问好。at:2007年04月07日 上午11:29

才苟-评论

要向文若书先生学习。写得很乱,还望批评。at:2007年04月07日 上午11:54

文同予直-评论

不错的东西!支持!at:2007年04月11日 下午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