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着发黄的照片，听着这过去的歌谣，坐在远离人群的电脑旁，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我总爱回忆老房子的故事。老房子的人是那样的亲切，老房子的事是那样的有趣。老房子只有过去，没有现在，更没有将来。城市建设早把它变成高高的大厦，绿绿的草坪，纵横交错的街道，还有来来往往的人们和川流不息的车辆。

都说我们那大院风水好，人杰地灵，住在那是福气，14级干部都没有那待遇，令旁人羡慕不已。确实，在那住了30多年，人们过的有滋有味。小风吹过，小浪打过，却从不见惊涛骇浪，也不现汹涌澎湃。直到全部撤离那都相安无事，小生活过的还惬意。

97年初东的一天，老公回来惊讶地问我：“二轻局那庄血案的凶手是谁？你猜猜看。”我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猜得到，这样的人，我根本不认识。”老公稀奇地嬉笑着说：“猜得到，是你的老邻居。”我惊叹了：“老邻居？谁？”我不相信地看着他，想想他们都是老实人，安分、守纪、厚道，一个都不像。我摇摇头想了半天，一一排除，没有一个像书上描写的杀人犯。“你是不是弄错了。”“慢慢想嘛！，你肯定认识。”“哎呀，不要卖关子了，猜不出。”“小胡。”“啥子？是他？搞错没有。”我不信，事实确实如此。

今天，我要讲老房子的故事，首先就从他家说起。

一

准确地说小胡不是我的老邻居，他的妻子张菊花才是我的小姐妹。我们院子里的人都很有礼貌，大的叫哥哥、姐姐，小的就直呼其名。她比我大，我们就叫她菊花姐。

菊花其貌不扬，没有婀娜多姿的身材，也没有白皙红润的秀脸，二十刚出头感觉就是一个标准的老大妈；三十出头不认识的人问她退休没有；四十出头，有人问她孙子有多大；五十了还是风采依旧不见再老。刚听她非常生气，为此也十分自卑。因这相貌找老公就成了老大难。有一年别人给她介绍了一个火头军师，小伙子标准，人才第一流。可菊花的妈，李阿姨不同意，说那小伙子是炊事员没出息。菊花不顾重重阻力，力挽狂澜，排除一切障碍，终于守得云开见日出，哪想跟着小师傅回了一次老家，这事就吹了。后来听大人说菊花到小师傅家，小师傅的姐哥上山给菊花睬药从山上摔下悬崖死了，小师傅家的人说：“人的样貌我们不看中，只要勤劳善良就行。哪想她八字大，克夫家。还没过门就把我们家的人克死一个，以后咋办？”这事就完了。

几年过去，在82年的夏天，一个穿着白短袖，身高1·63米长相稚嫩的小伙子跟在一个老大妈的身后，走进了上院。我们一看就知道那人准是来和菊花相亲的，果不其然，是。有点遗憾的是他比菊花小两岁多，他们是否能走到一起，大家都不看好，万万没有想到这事还成了，更没有想到的是婚后过得很幸福。

小胡表面看上去还算精明，样貌也过的去，还爱听说书，知道的故事也很多，一家人都在火车站上班，他也是。单位好，人品也行，怎么会看上菊花姐？后来听人说：“么弟脑袋有点问题，神神的，接触久了就知道了。那介绍人的女儿最先就和他耍朋友，后来看他那样就不愿意了。”介绍人认为小胡为人处事还行，人老实憨厚，还很有礼貌，和她女儿吹了看到她就叫阿姨，有时还去看她，所以，就把他认着干儿子，还到处张罗给他找对象。

二

菊花虽说样貌很一般，但心好、贤惠、勤劳。人人都不看好的傻么弟，被她管得服服帖帖，还会做家务，天天都要站在洗衣台前洗衣服，也学会了孝敬双方的父母。以前在家啥都不做，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上班都不按时到站，更不要说尊老爱幼。婚后，是菊花教会了他一切。当然有时他们也像所有的夫妻一样要吵架、打架。记得有几次小胡牛脾气发作的时候，气得菊花和她妈拿着棍子追打他，他吓得在天井的栏杆边打转转，我们在旁边看得哈哈大笑，过后认为菊花做得过分了。但是，小胡的父母却不这样认为。他们说对傻么弟就应该这样，因为不这样，他就要犯傻。其实，小胡不傻，只是爱钻牛角尖，认死理，只要认定了的钉子都咬得断。他最大的爱好是泡茶馆，一坐就是大半天。为此，菊花还骂过他。他啥都听菊花的，就这点改不了，还理直气壮地说：“我就这点爱好，你都要剥夺，还要不要人活。”

92年春节，小胡在茶馆遇到了他的初恋情人王兰。其实小胡很爱王兰，因此才有了分手经常去看她妈，才有了后来的干儿子，也才有了他们那段婚姻。那天王兰从广州回四川过年，十五过了就要回广州打工。过年正是春运高峰期，火车票相当难买到。她正发愁不知道怎么办，就遇到了小胡。小胡是王兰妈的干儿子，又是他的媒婆，这票就理所当然的是小胡解决了。以后每年去广州的火车票都是小胡代劳。就这样你来我往就没有了分手后的尴尬，最后还成了好朋友。

三

王兰下岗后在广州当小姐，几年后成了一位台湾老板的二奶，还怀上了那人的孩子。在中国要想名正言顺的生第二胎，没有合法的手续，没有计划生育指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王兰的儿子都10岁了，又离了婚两三年，单身一人，要生那小孩是肯定生不下来。何况王兰是那样的身份，根本没脸带回家见江东父老。但台湾老板的意思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把他的儿子生下来传宗接代。怎么办？找谁做替身？他们一筹莫展。就在这样，王兰就只好回金鹅来想办法。就在王兰下火车看到小胡在检票口时，就知道这角色非他莫属了。

小胡看到王兰大包小包的一大堆，一个单身女子提那么多东西，又是他喜欢的初恋情人，哪里会见死不救。他赶紧上去给她拧包，王兰见了是非常高兴、满足。她正为找不到替身发愁，小胡就送货上门，这正中王兰的下怀，于是就一改常态，主动邀请小胡送她回家。

王兰的新家是台湾老板给买的，刚装修好。小胡走进去看到装修华丽的房子傻眼了，不知怎么办才好，手脚都没地方放。王兰见状主动接过行李，热情招呼他坐。小胡受宠若惊，虽说这几年他们混得很熟悉，还成了好朋友，但是，王兰这样对他还是第一次。他好像感到了初恋时的温馨、愉悦。这是他这些年所憧憬、向往的瞬间，还有梦中多次的约会。那天，却在不经意间就找到了那样的感觉，这能不叫他兴奋、激动。

王兰是何许人也，在风流场所里摸爬滚打、久经沙场惯了风流女子，经验老道得很，于是趁热打铁，主动出击，不费多大的工夫就把小胡糊弄得服服帖帖，很快就进入了角色。

刚开始王兰没有说她的目的，只和他叙旧、缠绵，在温柔乡梦游，等她的肚子慢慢见长，王兰才对他说自己怀上了小胡的骨肉。小胡一听傻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王兰说这好办，回家和老婆离婚不就得了。小胡说他有老婆，有女儿。要想把那孩子生下来，这事是肯定不行。计划生育政策谁都知道，开不得玩笑，那是工作都会丢掉，像他这种情况也是不允许生二胎。再说叫他和菊花离婚他也办不到，和菊花结婚也有15年，风风雨雨经历得不算多，但也算是互相依赖，互相扶持，相安无事地走过来。虽说有些不满，但更多的是有一份浓浓的夫妻情意在延续着他们的婚姻。他清楚地知道，他一但离开菊花就什么都不习惯，什么都不行，什么都做不了。还有就是离了婚，他这种情况也不准生第二胎，更可怕的是工作也会失去。当时小胡还不知道那腹中的胎儿不是他的，都果断地说不要、引产。王兰听了气得火冒三丈，一蹦老高，她根本没有想到小胡会给她这样的答案。她一直认为捏拿得住他，他却给自己这样的回答。这还不说，他还天真地希望继续保持那样的关系。历来被她看不起的人得了好处居然不知道回报，王兰会善罢甘休？小胡被吵烦了说这事得让他考虑考虑，几天后的答案也是如此。小胡还说假如情人关系维持不了就算了，结束他们这种不正当的关系。

小胡丢下话就走了，几天都不见她一面，王兰找他，他就敷衍了事，不正面回答。王兰见离婚不行，心想还说这么弟傻，这是傻人想得到的事吗？便宜占了，觉也睡了几个月，居然眉头皱都不皱一下就可以分手。她越想越气，就跑到火车站去找小胡。小胡见了，赶紧把她领回王兰家，反复谈判小胡就是不离婚，王兰见状也无计可施，只好说分手可以，但是必须要3万的分手费。这么多的分手费小胡那里拿得出。那时，幼儿园正处在城市建设规划区的中心，为了我们美丽的金鹅城更美丽，幼儿园的人只有全体撤离大本营。他们刚买了新房子，所有的积蓄都用在修房造屋上，哪里拿得出3万来。小胡想尽一切办法，才凑齐2000给王兰。王兰一看气得不行，心想遇到好嫖客一次的小费都不止这么点，打发叫花子啊！于是两个就吵起来。她还扬言告他，还要对菊花说，还要弄得他妻离子散，要他不得安宁。更气人的是王兰说那孩子不是他的，她哪里看得起他，只不过是借用他罢了。小胡一听，火起，情急之下，双手死死地卡住她的脖子，使劲往墙上撞，一会儿王兰就死了。他见状还不解气，又用钉锤使劲敲打她的头，刨开想看看她的脑子在想啥？装的是啥？为什么会这样利用他？等他住手后，他看看了周围找不到藏的，就把王兰藏在席梦思下，然后清理作案现场，还用手帕把一切指纹抹掉，就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

王兰的儿子回家找不到妈妈，就通知了外婆，几天后才发现了王兰的尸体在席梦思下的床柜子里。王大妈马上报案。这案子也简单，不到12个小时就找到了答案。所有的人都指正王兰回来这几个月，就只有和小胡在一起，没有其他人。王兰失踪后小胡也就不来了。在拘捕小胡时，他还很镇定，说他不会做这种事，说抓错了人。谁说他傻，傻会这样睿智、从容？

小胡锒铛入狱，根据案情应该是判死刑，但王大妈不起诉，说自己的闺女是啥人她最清楚，不能死了一个还要再走一个。她的干儿子是啥人，她也清楚，是自己的女儿害了他。造孽啊，就让他在牢里度过余生吧！

四

小胡出事后伤害最大的是他的父母和菊花。他父母登时就昏死过去，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是一个杀人犯，犯得是死罪。他们想尽一切办法都没有用，谁都救不了，要不是王大妈，哪里才判个无期徒刑。自从儿子入狱后，他们天天是以泪洗面，做啥都没有劲，饭也吃不下，不久就双双卧床不起，在死亡线上挣扎。

菊花为了丈夫不被判死刑，也四方奔走，多方求救，最后还每月给200圆的生活费，其余200是小胡的姐姐出。两个姐姐说菊花工资低，心地善良不能所有的费用都她出，她做到这点相当不容易了。自己那么痛苦，不到一个月人就瘦了好几圈，皮包骨头，减肥成功。单身一人拖着女儿燕子，还要照顾年迈的母亲，她母亲退休金不多，那点钱能做啥？这都不要说，每天菊花还要走3公里路到火车站去护理生病的公公婆婆，真的不容易。有几个人做得到？还是她们自己的弟弟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周围的人都劝菊花离婚，菊花什么也没有说，只说这个时候她不能这样做。她不能让公公婆婆失去了儿子，再失去媳妇、孙女。这一切都没有了，他们怎么活？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其他的我什么也做不到。

菊花默默地做着这一切，她的善良感动着每一个人，最后他们幼儿园上调100/3园长首先考虑她。也有人提意见，说她只是一个顶替母亲工作的阿姨是以工代干，不是老师。园长理直气壮地说虽说她只是一个阿姨老师，可她做的事最多，哪里需要她就出现在哪里。金鹅镇的文艺汇演，孩子们穿的美丽的黄色连衣裙人人称赞，个个叫绝，都说那服装漂亮，手工一流。问那演出服在哪里做的，园长骄傲地说是菊花用皱纹纸和几个老师一针一线缝出来的，缝纫机“滴答滴答”踩出来的。为此节省了一大笔开支。她做的事远远不止这些，所以他是当之无愧的先进，那100/3就应该给她。再说她经济拮据，开销大，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我们能帮助、支持她的也只有那么多。

菊花默默地做着这一切，什么也不说。说她好，她听；说她歹，我也不申辩。她说自己啥都不图，图得是一个心安理得，其它什么都不重要。

我一直想写她，不知道怎样下手，昨天我回母亲家，碰到了李阿姨在楼下乘凉，我问菊花在做啥？李阿姨说上街买菜还没有回来。我很想问菊花的一切，却不知道怎样开口。自从小胡出事后，我们都不敢提这事，怕她伤心难过，所有的都是听母亲和老邻居们说。没想到李阿姨主动说菊花离婚两年了。我问菊花和燕子去看他吗？李阿姨说还看他，看一个负心汉不值得。听说刚开始菊花还要给生活费。李阿姨说给他？不可能。事实菊花是给了，她是怕母亲想不通。那爷爷奶奶呢？两年前被他活活气死了。哦！菊花他们去了吗？去，还当孝子呢！那老实姑娘就是那么傻，一直送他二老上山，等一切解决好了才和那鬼娃儿离的婚。当初劝她离婚，她还不，结果后来离婚还分割了一部分财产给他。那菊花不说啥？她？啥都没有说，你是晓得的，太老实了。这就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菊花姐。假如不分一部分财产给他，那就不是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