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辽阳到北京的火车上,和我同座的是一位76岁的老爷子。因人多而我行礼又多,正当我不知如何把东西放到货架上时,老爷子一句话提醒了我:叫乘务员帮忙。于是在乘务员的帮忙下,我的大箱子终于有了落脚之地。待我整理好行礼后,老爷子对我说要是你去碰别人货架上的东西就不好使,人家会说三道四,就得乘务员,别人就没话说了,所以我才叫你要乘务员帮忙。但老爷子对我说了一句:你不过要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在后来的聊天中,我断断续续地知道了老爷子的一些事,老爷子的儿子五年前的某一天和老婆吵架,后来惊动了派出所并被警察带到了派出所,谁知仅仅二十多分钟后,他的儿子居然就被五个警察活生生的打死了。市里给的结果是赔给老爷子十七万元,但老爷子不甘,要不赔四十五万,要不治那些个家伙的罪。然后,老爷子开始了长达五年之久的告状之路。区里不管到市里,市里不管到省里,省里依然不管便来到了北京。老爷子说他已经去了北京九次了,事情还是没有解决,这回是“十进京城”了。用老爷子的话说,很多时候并不是中央的人不出来见他,而是他根本就见不着中央里的人。每次老爷子只要一有上京城的打算被市里的领导发现了,他们便会千方百计地进行阻拦,就算老爷子真上了去北京的火车,他们后脚马上也就跟上了,开上市里的车并且在老爷子未出北京火车站前赶到火车出口处守株待兔,见到老爷子后便寸步不离,有的时候干脆几个人就架起老爷子硬把他“绑架”回去。
有一回,老爷子终于摆脱了警察的追捕,而后把儿子的遗相挂在胸前,出现在天安门广场。这样的事情按老爷子的说法是不能出现在天安门这样庄严的地方的。所以他才在天安门走了没一会,便被天安门广场上的便衣盯上了。便衣跟了老爷子一会儿,便用“大砖头”叫来了一辆车。车上下来一个官模样的人,把老爷子叫来问你是做什么的。老爷子反问你又是做什么的。官模样的人说我是管这片的。老爷子说你把证件给我看看。于是官模样的人把证件给了老爷子看,老爷子才知道他果然是管天安门这片的。然后官模样的人问老爷子有什么事,老爷子说是有事,但和你说没用。官模样的人说,那你跟我走吧,我带你找可以管你事的人。于是老爷子就跟着这个人上了车走了。小车开了好长一会,停了下来,老爷子又被叫上另一辆大卡车,大卡车又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老爷子下了车看到一座大楼,进了大楼看见楼里有两排房间,两排房间中间有一根绳子隔着,然后每隔一米便有一个警察站在那守着,不允许对面房间的人跨过这条绳子。两个房间的所有房间门口都写着各个省的名字。老爷子被安排到了他所在的省的房间。房间里除了几个人外便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老爷子问这几个人你们来这儿几天了?有人说好几天了。老爷子纳闷了,问你们晚上怎么睡?有人说爱咋睡咋睡呗,蹲着躺着都行。老爷子吃惊问躺在地上?有人说对,就地上。老爷子又问你们做啥的?有人说上访的,家里的田地被人占用了。老爷子这时心说他娘的,我们都是上访的,又不是罪犯,何以受这样的待遇?于是就又走出了房间,朝大门口走去。没走到门口,便被人堵住了。堵他的人看上去也是大官的模样,问他你怎么,让你在这儿等着。老爷子说就这条件让我们等?我儿子被警察活生生打死那些混蛋都没受这待遇,我们没犯法的人倒要享受这等待遇了?那位大官一听,愣了一下,问你是哪个省了?老爷子如实说了后,大官便拿起手机,给不知谁打了一个电话,没一会,便来了几个警察,非常神速。老爷子这个时候对我说这些警察要是把这速度用在正当地方,中国会更加平安不少。这些警察一进来,就架起老爷子。老爷子问你们干啥?警察说送你回家。这个时候,老爷子才知道这些警察是省里派到这儿驻守专门对付上访者的。呜呼唉哉!
老爷子还说后来省里专门下达了红头文件到他所在的市,说一定不能让老爷子上访把事情捅大了,否则拿你们市是问。但老爷子依然上访,他说这些警察不敢把他怎么样,他一大把年纪了,死也要和他们周旋到底,为儿子讨回一个公道。老爷子说这回应该能见到中央领导了,上回去的时候接待他的人说能管事的领导现在正在开人大会呢,要他等开完这次人大会再来。老爷子提前一天到的,因为没有买到卧铺,他也和我一样坐到天亮,困的时候就眯一下眼睛,他说可真累呀。他说这件事应该今年能够得到解决,因为他说国家规定2008年之前所有的刑事案件都要给予解决,不得拖延。因为国家也担心2008年奥运会时会有人上访而影响国容。我真诚祝福老爷子能尽快解决这件事,还他儿子一个公道。但这时我却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如果老爷子的事就算真的在2008到来之前给予解决了,但要是没有2008的奥运会呢?他的事还要拖到什么时候?中国能有几个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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