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天容易别离,在春天,幸福的人也会被吸引到远方去。
——屠格涅夫《猎人笔记·树林和草原》
朱自清在他的散文名篇《春》里面说,春天象刚落地的娃娃,春天象小姑娘,春天象健壮的小伙。是的,春天永远是属于年轻人的。当春风冲破严寒的封锁,穿越千沟万壑染绿花草树木、轻轻拂上脸面时,最先进入我们视线的,往往是一个个或活力四射、或千娇百媚的青春倩姿丽影。他们和吐蕊的鲜花、绽绿的枝条、清亮的溪流这一切春天的美好景致是那样和谐一致。其实,他们本身就是春天的一部分,而且是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之所以不吝词语赞美青春和春天的和谐,是出于羡慕,是因为自己正在远离青春,也就是正在远离人生的春天。所以,落下《春天的守候》这个题目的时候,最先想到的,就是屠格涅夫在他散发着浓郁俄罗斯泥土芳香的散文札记《猎人笔记》中关于春天的这段诗性化描述——
在春天容易别离,在春天,幸福的人也会被吸引到远方去。
这段话深深镌刻在我灵魂深处20余年了。那时候正在上师范,大约十七岁,借了一本《猎人笔记》来读,读得如痴如醉。当看到这段话时,年轻的心因共鸣而驿动不已。把它抄到日记的扉页。按理说,这个年龄不属于伤感的年龄,喜欢这句话大约是因为“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曲强说愁”吧,但20余年后回首往事,才知道从那时开始,自己竟然成了一个人守候一生的春天。因此,再读这段文字,便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就在我陶醉在《猎人笔记》那如诗如画的优美意境中的时候,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在默默注视着我,有一颗心正在羞怯地靠近我。她就像春天里一棵繁华似锦的树,期待我的走近,用微颤的花瓣呼唤我的热情,而年少懵懂的我竟然一点不知道。
当自我陶醉般把这段话朗读出来的时候,身边的她轻轻一笑说:“舒婷的《致橡树》你看过吗?很好的。”
当时北岛舒婷等朦胧派诗人正在走红,痴迷于文学的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因此毫不思索地说:“早就看过了,是很不错。”
我哪里知道,这是守候在春天的她,用她的兰心蕙质在暗示我——愿意成为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我站在一起。
夜深人静中,让往事倒流过心田,那时,类似这样的细节比比皆是,她一次又一次向我发出心灵的电波,而我的接收系统竟然那样落后愚钝,竟然无法破译她的电码,以至于让她在一个又一个的春天里守候,错过了花期,错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春天。
直到20余年后的某个日子,某个寒冷的冬天,当孑然一身的她泪流满面地问我,当初是否喜欢过她的时候,我才如梦方醒,我才知道,自己成了一个人一生的守候,也在冥冥之中错过了人生春天里一道最美好的风景。
灯下,翻开发黄的日记,抄在扉页的这段话已经褪色,但依然清晰可辨。经历了人生的风风雨雨后,重新审视这段情感历程,我想起了这样一个哲学故事——
柏拉图是苏格拉底的学生。一天,柏拉图问他的老师:“什么是爱情?”苏格拉底没有回答他,而是叫他去一个挺大的苹果园去摘苹果,要求他进去后不能回头,只能一直往前走,摘一个最大最好的苹果回来。柏拉图穿过果园后两手空空回来。老师问他:“为什么没有摘到苹果?”柏拉图说:“苹果园里面好的苹果太多了,我一边走一直想,前面一定还有更好的。但走了一大半以后却发现,后面的都没有前面的好,所以只好空着手回来了。苏格拉底笑着说:“这就是爱情。”
故事里的苏格拉底是那样的睿智,可惜年少的我没有遇到象他这样的人生导师,于是,在穿越人生的苹果园时,我成了两手空空的柏拉图。
有多少爱可以从来,有多少人愿意等待,当懂得珍惜以后归来,却不知那份爱会不会还在……
花开花落,四季轮回。当又一个春天到来的时候,我知道,很多人没有被吸引到远方去,他们正在春风的入口处守候。我所错过的那个春天的故事,正在以不同的版本上演着。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在人生的春天里,别只顾着看风景,应该时刻留意你是否成了别人的风景。别让另一颗心守侯的太久,希望在心上人装饰你的梦的同时,你也装饰了心上人的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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