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去蕲春县张榜镇百叶山扫墓归时,途经狮子镇郝子堡村,遇上一个孤苦无依,住在一水塘边的牛栏里的老婆婆,禁不住心酸。
三年前,我也曾从那里经过,也碰上了她,一个两鬂斑白,两眼瞎了的老婆婆。她一个人坐在破乱不堪的床上,不说话,也不神伤。那时候,我特地从小店买了一些她能吃的东西送给她。当时,她不肯接受,但还是让我放到了她的床头。
三年后,也即是昨天下午,当我再次经过那间大约牛也不肯居住的小屋时,我并没发现她。当时踩着单车一下子就过去了,虽然也抬头望了一望,但终是错过了,因为那牛栏里空空的仿佛什么也没有。
重返时,我决定给那间牛栏拍一点照片,记载一下这间曾经住过一位年迈的老婆婆的破屋。我以为这个老人早便去世了,象她那样的年龄,那样的艰难,不可能还活在人间。没料到的是,当我再次走近牛栏时,我发现老婆婆还在那里,还活着。
她披着衣服坐在那张本可以不叫做床的床上,仍然没说话。可以想象她终年坐在那里,不可能有人常来陪她说话。她成了一块石头,她是活着的石头。
当她发现有人走进牛栏时,喝了一声“谁?”
随我一道进去的鳌,马上说,“是我,奶奶。”也许老人听出是一个学生的声音,她的声音便温和了许多。“你们来做什么?”
我从身上掏出一张大团结,“奶奶,我送一点钱给你。”我把钱放到她手上,她颤颤地的手半天都没感觉到钱的存在,当她感觉到那是一张纸钞时,猛地一挥手,说,“你拿走,我用不着这钱。”
我问为什么?她说,“我是个瞎子,你给钱我也用不了,也没人帮我买什么。”
我一想,是这么回事,当时心里太急动,没想到这个简单的常识。鳌是我的侄儿,他是一个很懂事的大孩子,他说,“奶奶,你家里没人吗?怎么把你放在这种地方啊?”
“我是一个孤老儿,我家被××占了。当年,我家有好多竹床,几十张,可现在,我连床也没有……”老婆婆的话多了起来,她回忆着往事,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说,“我不能接受你的好心,我落到这下场,一定是上天惩罚我。我不能再拿别人的东西,我家的东西都被别人拿了,但我不能拿别人的,我拿了别人的好处,上天一定还在责怪我。”
我听不懂她的那些话,真的不懂。
此时,一个带着小孩的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路经此地,她好奇地看着我们,问,“你们是她的亲戚?”
“不是,我是到山那边烧香的,看到这老人这样可怜,便看了看。请问,她家里有人吗?怎么让她住牛栏啊?”我说。
“她是垸里一家姓汪的人家抱养的,小时候就瞎了眼睛,曾嫁了一个男人,但那男人嫌她睢不见东西,没要她。”中年妇女回答。
“她一个亲人也没有吗?”
“一个也没有。她是吃五保的,是村里照顾她。”
“村里照顾也不能让她住牛栏呀!”鳌的脸憋得通红,义愤填膺地说。
“你这孩子,谁管得了那么多?”中年妇女说,“如果有人管她,就不会是这样子了。”
接着,中年妇女又说,“她在这牛栏里住了十几年,大家都知道,但就是没人管,可怜啊!”中年妇女叹息了两声,走开了。
我再次打量这仅几个平方的牛栏,四壁萧条,除了一件挂在墙上的破衣服,便只有一个收垃圾的人也不会要的破柜子和几件又脏又破的衣服。
老婆婆已经不能自理了,她说,“我在这里屙屎屙尿,没有人管我,这里脏死了,你们没地方坐,赶紧走吧!”
是的,我们没坐的地方。老婆婆的大便都在门口堆着,虽然有人给她打扫过,但并未扫干净。老婆婆活着,其实还不如死了。如果有人拿毒药毒死她,我想她一定会感激那个人的。
我用相机不停地拍着,我是噙着泪水拍这些照片的。中国怎么还有这样可怜的老人啊?眼看着2008了,怎么还有这种孤苦无依,可怜的老人呢?那些村干部的良心都去哪儿了?为什么就不让老人住一间好一点的房子?
国家不可能不照顾这个老人,可她的生活却还是如此悲惨得无法言表,国家给她的养老金呢?国家到底养没有养她?村干部到底尽没有尽到责任?
从老人那离开后,我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鳌说,“我一辈子忘不了这老人。”我说,“我三辈子也忘不了她。”
我抬头望了望天边,夕阳西坠,天空飘着云彩,很漂亮。我又回头瞧了瞧老人的小屋子,水塘边的那比牛栏还要差劲的小屋子,眼角酸酸地。再看鳌,他已经泪痕满面了。
(关于本文的贴图,可参阅烟雨红尘网站社区的贴图专区)
-全文完-
▷ 进入湖北公子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