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史诗<草根谣----平原心史>石泉

发表于-2007年04月04日 中午12:24评论-2条

喧嚣堆积的时代 

谁复倾听天籁之声 

平原啊 

你把粒粒心事 

种进万古土层 

叫它发出 

思维的根茎 和 

抒情的叶子 

坐在时间的岸边 

吐出自言自语 

让不朽的风 

收留在心 带到 

辽远的后世 

—— 题 记 

草 根 谣 

——平原心史 

石 泉 

谣曰: 

“大哥大哥” 

割麦栽禾 

农时莫过 

栽种莫错 

过了过了 

错了错了※ 

土地守望者 

犁刀深耕农家岁月 

也把祖父的脸 深耕成 

一丘田垅 风霜 

落满每一个细节 

农谚收藏在思想的土层里 

怄出一个时代的辛酸 

沉默,如青铜器般悠久 

从遥远的世纪出发 

涉过一条 又一条 

冬季的河流 

阳光里的那盏灯 那盏 

在平原的风里吹佛的 

黑色火苗 

是祖父的影子 

在大地的字里行间 

踽踽穿行 一叶一叶 

打开绿的表情 和 

深藏的欲望 

大风吹灭灯火 影子 

从山一样倒塌的废墟上 

剥离 走向 

草的纵深 走进 

思索的竹林 

那座没有墓碑的坟茔啊! 

梧桐木年年岁岁 站在 

古老而苍凉的风里 

评点农事 

孤鹰收拢翅膀 

落在沉思的肩头 目光 

潜入辽阔和深远 

那是祖父的神灵 

守望着他的儿孙 和这片 

生他养他累他葬他的 

东方土地 

———————————— 

※ “大哥大哥”,一种田间水鸟叫声 

的谐音,常在开春时节鸣叫。歌谣婉转讥 

讽当时的农业政策,不顾一方水土和作物 

的习性、无视农民的经验和意愿,强制推 

行“一刀切”的农作物种植分工。 

谣曰: 

农夫望天 

天不怜农 

石头挨饿 

灶头受冻※ 

2、呻吟的部落 

平原的风景 

一年一度 

总是绿得那么伤心 

农夫的疲态 佝偻成 

一个问号 

在村口,在归牛的哞声中 

在落寞的残阳里 

站成一棵树 

人类漫步月球的 

那个黎明※ 

我的故乡—— 

平原腹地的古典部落 

还在古典的夜里 啼听 

古典的呻吟 

石碾啮碎夜的坚壳 

总叫瞌睡的灵魂 

碎成疏星残月 

石磨吐出粗糠和麸 

把日子哽得流泪 

石臼的叹息 

比山更重 舂碎 

夜夜心事 

而沉甸甸的碌碡 

总把秋天的筋骨 

轧成一个漫长的冬季 

石桥是一方墨斗 

扯出岁月的距离 

弹直一条小路 

伸向远方 

没有尽头 

让乡间的痛苦 

在上面行走 

石井栏边泪水涟涟 

流成碧苔 

那儿,时常捞起 

女人和孩子的 

尸体 

瞎婆婆的谣曲 

从心的泉眼里汩出 

比绝望还要枯瘦 

伤感掠过林梢 

湿了云层湿了风 

乞棍敲过平原大地 

哽咽落满一路 

也穿过每一条弄堂 

落进童心的深潭 

溅起点点忧伤 

———————————— 

※ 农夫望天,“天”为双关语,既 

指“望天收”,也指农业政策。歌谣反映 

了农民对当时强制政策的无奈和对宽松政 

策的渴望。 

※ 1969年7月,“阿波罗11号”载 

着美国宇航员首次成功登上月球。 

谣曰: 

“布谷布谷” 

青葱豆腐 

饥肠辘辘 

谁做功夫※ 

3、幻灭的童话 

一个幻想 

把晴朗的天空 

搅得风风雨雨 

夺走田原的色彩和欲望 

贫困席卷千里 

如一支军队 

大面积收复失地 

星星点点的灯火 

都被一一剿灭 

风暴神秘莫测 

躲在平原后面 

把古怪念头 

一枚又一枚 

掼在平原腹部 

掼出惊雷与闪电 

在大地的草纸上 狂草 

贫困的理由 

土地被绑架 物产 

失去孕育能力 

慈爱被连根拔除 

整整一个时代 

浩大的贫瘠 和 

极端的饥黄 

在平原大地展开 

一个个美丽的童话 

走失滩涂 

只遗落一些歌谣 

穿心穿肺 

风一样在大地流传 

平原的花信风 

年年如约 

农家的花事 

遥遥无期 

内心空乏而荒漠 

在田头眺望 

在村口守侯 

从黄昏到黎明 

从黎明到黄昏 

———————————— 

※ “布谷布谷”,杜鹃鸟叫声的谐音。 

青葱豆腐,意为事情清楚明白。歌谣反映 

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受到挫伤。 

谣曰: 

三月桃花遍地红 

不禁一夜刮地风※ 

4、飘逝的春天 

破译了一个东方神谕 

寒武纪的冰层 便 

纷纷解体 

箍碎头颅的咒语 

已流放历史的边陲 

曙色刚刚擦过夜的皮肤 

千里雄鸡 便把春晨 

啼得两颊潮红 

季节的鞭声 撩醒 

田畴的爱情 

春天在农夫的扁担上 

怀孕 

阳光地上 

任意撒一把石子 

都会生根发芽 

开出骨朵 

积久的张力 

一茎一叶疯长 

生命日夜灌浆 

庄户人的心事 

与田畈的稻花 和 

村野的秀色 

一起绽放 

平原立起的炊烟 

是农家宣言 

时间不再在锅底生锈 

日子放在铁砧上 

锻打成色 

最后的农耕时代 

迸射锤声 

溅出激动与亢奋 

落在桑麻话里 

季节跃上红鬃烈马 

撒开四蹄 蹄声 

踏得草色四溅 

一步一朵蓓蕾 

春风叫耕牛啃得 

心痒难耐 

蘸饱草香 

大书一个醉字 

让放牧人 

怀抱一湖酒色 

把自己的影子和歌 

灌醉 

伤春的千古绝唱 

敌不过农夫的咏叹 

春天还在蛙声里叫喊 

季节的晚钟 已经 

敲响 

商海飓风神速登陆 

偷袭了农耕的营盘 

把桃源深梦撕成碎片 

平原飘了一地落花 

春的承诺 

已被流水取走 

豆棚瓜架下 

落满无法收拾的心事 

———————————— 

※ 歌谣反映了农民面对奔涌而来的商 

品经济大潮,无力应对,产生了一种无奈和 

失落感;同时也反映了他们对自然经济和农 

耕时代的怀旧心态。 

谣曰: 

泰山石敢当 

镇妖镇魔 

镇鬼镇邪 

不镇官※ 

5、收获的恐慌 

平原的恐慌 

从久远的时代 

一直遗传至今 总在 

收获季节 

暴发和流行 

“消息树”倒了 

“催费队”来了 

村头一声惊呼—— 

“龟儿子”进村了! 

公鸡不敢打鸣 

家犬不敢高声 

平原年年成熟 

农家年年收割 

兑回的白条 

是一纸冥币 

阳间不能通行 

大印上带血的文字 

是虎的牙痕 

草屋还是那个草屋 

篱笆还是那个篱笆 

无言的烟火 

烙穿黑夜腹部 

漫天呛鼻的烟雾 

让偌大一个平原 

整夜整夜咳嗽 

把冥币投进灶膛 

存进阴行养鬼 

一火燎尽积年的苦辛 

也把思想 

灼得流泪 

抛却破碎的念头 

扔进柴窠 

脱下褴褛的梦想 

挂在土壁上 

让满肚文化的蜘蛛 

在上面写字 

写农家传记 

远离吧—— 

远离这片 世世代代 

祖祖辈辈 

难割难舍的土地 

肌肤相亲的土地 

———————————— 

※ 旧时民间造屋,常在石板上凿刻 

“泰山石敢当”五个字,嵌入墙面,以镇 

妖驱邪。 

谣曰: 

做狗也是家乡狗 

打断骨头也不走 

阴灾连阳祸 

不走也得走※ 

6、感恩的心 

从黑夜的中心起程 

乡土步步凝重 

心事失去依托 

在草叶边滚动 又 

簌簌滴落 

那是命运的卜辞 

叩问大地: 

用躬耕的步子 

追踪现代速度 

何时可以抵达 

黎明的边缘? 

城市,一个重门紧锁的 

王国 

关住了多少神奇 

豪华与高贵 

在这里四季盛开 

大咀大嚼的经济大筵 

扔过一根根 

难啃的骨头 

落难者捧起施舍 

感恩的心 

敲击每一根神经 

如尘封已久的种子 

听到惊蛰的雷声 

天空,蓝得让人心慌 

城里的活计 

重不过一把镢头 

当钱币的陌生脆响 

在指缝间飞动 

慌乱的内心 

滑过一丝愧疚 

一个季度的收成 

能顶十亩良田 

加一年汗水 

诚实和力量 

是平原的宗教 

如潮水 漫过 

风雨沧桑的城墙 

把铁板典章 泡得 

锈迹斑斑 

片片剥落 

乡野的生气 拱破 

城市的坚硬 

抽出新芽 

病态生存的斜塔 

嘎吱作响 

站在历史的城头 

已经听得见 

倒塌的声音 

———————————— 

※ 歌谣反映了农民对乡土的依恋, 

在现实背景下,迫于生计,他们无奈地 

选择了离开土地。 

谣曰: 

亲娘好,亲娘好 

没娘的孩子不如草 

风风雨雨走四方 

惹人嫌,惹人恼※ 

7、迷失的生命 

思想的速度 

永远追不上世事嬗变 

分离与整合的阵痛 

让大地高烧不止 

贫穷付出代价 

为富有埋单 

财富 主宰了 

阳光、空气和水 

道德良心溜进超市 

权力向财富 低下了 

高贵的头颅 

执掌神器的手 

伸进了贫穷的口袋 

城市门票明码标价 

所有闯入者的身份 

都由金钱确认 

混迹于城市王国 

一群生命从此失踪 

心中暗结的鬼胎 

总在狂跳 经不住 

一个眼神的盘问 

更惹不起 

一条骨值千金的洋犬 

常让贵妇人惯坏的 

狗儿子 撵得 

找不到一扇 

躲避的门 

虐虎吓猴 

欺猫辱狗 

整座城市 都会 

吐出愤怒 

仁德广被禽兽啊※ 

而乡民的躯体 

倒在野蛮脚下 

城市的笑容 

依然灿烂 

《动物保护法》的尊严 

涵盖不了 一群 

迷失的生命 

高深的现代文明 

谁能读懂 

向阳坡上 

依然天天朗诵 

月亮河边 

依然夜夜弹唱 

心的枯叶 

蜷缩在阳光背面 

翻开文明词典 

一页一页检索 

谁能告诉我—— 

我们究竟是什么? 

我在哪里? 

我是谁? 

———————————— 

※ 歌谣反映了进城务工的农民工, 

被社会歧视,感到屈辱的不平心态。 

※ 《吕氏春秋》载:成汤一次在 

郊野打猎,遇一捕鸟者四面张网,欲将 

飞鸟一网捕尽,于是说:只有夏桀才会 

做这种残暴的事啊。他劝捕鸟者学蜘蛛 

作网,撤除三面,只留一面。汉南许多 

小国听说汤王的仁德已经广被禽兽(汤 

之德及禽兽矣!),纷纷归附。 

谣曰: 

瞎子拨灯灯不亮 

拐子走路路不平 

富人眼里尽是贼 

乡巴佬进城不是人※ 

8、倒塌的歌声※ 

一片红枫林 唱着 

一支朝圣者的歌 

在原野奔走 

歌声落满草的故乡 

大地漫过绿色涛声 

尘嚣逃逸 

草花盛开 

那株精神风骨 

根植土壤 

茂密而伟岸 真实得 

能够触摸细节 

流水嚼烂石头 

野风吹朽时间 

模仿秀风靡的世间 

真真假假 

假假真真 

超级朝圣歌 

一袭道德缁衣 

打满思想补丁 

红口白舌 

布道讲经 

申张正统偏见 

奚落和训斥 披上 

仁慈和善意 

为原罪者举行受戒仪式 

舀污水冲涮 

剥光的luo体: 

恶念蔓生的乡野啊 

应对现代文明 

秋毫无犯 

文明的火把 举起 

共鸣和喝彩 歌声 

却颓然坍塌成 

扶不起来的雪山 

一群草民 

听到心灵受难的尖叫 

上耶! 

究竟谁该对谁 

秋毫无犯? 

———————————— 

※ 歌谣以自嘲口吻反映了农民工在世 

俗挤压下产生的自卑感和人格尊严受到伤害 

的不平之气。 

※《三大纪委八项注意》歌,是一支强 

调人民军队必须处处维护群众利益的歌曲。 

某市的一个文化部门模仿这支歌,创作了一 

首《民工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歌。歌中训 

戒民工“小农意识要去掉,说话粗鲁使人受 

不了”;“装修进了房主家,手脚不净就要 

犯事了”;还有“不许随地大小便”,“不 

要看黄片”等句。 这支歌让民工们感到自 

尊受到了极大伤害。 

谣曰: 

勤养廉,懒生贪 

勤人一心想做事 

懒人一心想做官 

做事的能积阴德 

做官的会丧天良※ 

9、虔诚的殉道者 

被风击倒的蜜蜂 

死得很风流 

让重力压垮的蚂蚁 

死得很悲壮 

虫蚁无言 

在心中勒碑 碑文 

叩响金石之声: 

劳作是一座炼狱 

能够到达 

理性生存的天国 

敲开劳作的外壳 

就看到 

良心孵化的过程 

骨骼,在寻觅的目光上 

奔跑 

利爪和尖喙插入土层 

艰辛地刨食 

声带上的嘹亮 

从梦中惊醒 夯歌 

便从清晨一直唱到深夜 

红冠举起理念的火苗 

一生的承诺都在燃烧 

而博动的心脏 

构建了一座生态词库 

让灵动的词章 

长满时光的园地 

神性和英雄 

早已倒塌 

而殉道者的偶像 

高过一切 

奔跑和飞翔的姿式 

与时间无关 

与世风流俗无关 

邪念恶行 

淫技奇巧 

奴颜媚骨 

流行的整容术和包装法 

都被关在心门之外 

生存 是一切生命的 

底线 

当绝望之剑 

刺向它的喉咙 

原初的冲动 

会在死亡的边缘发生 

———————————— 

※ 歌谣反映了劳动者纯朴的本质: 

崇尚诚实劳动;蔑视贪官污吏。 

谣曰: 

神功本出凡人手 

凡人日日供神龛※ 

10、点化的神掌 

钢铁和砖块 

是烈火的骨头 用来 

做磨刀的石头 

磨一双手掌 

磨平指上的经纬 

磨出千层老茧 

用它点化 一切 

伟大的构想 和 

浪漫的图式 

沙尘爆的声音遮天蔽日 

撞击和冲压的力度 

把时间的肢体 弄得 

残缺不全 

季节忍受不了 

切割和焊接 

患了严重的精神错乱 

无休止的堆积与挖掘 

让阳光绊倒 

跌成碎片 

月光在旋转里眩晕 

吐出黑色异物 

吐得翻肠抖肚 

一切亮色 都被 

汗水泡得生锈 

大地瘫成一堆枯骨 

呲牙裂嘴 

昼夜咆哮 

让每一根醒着 和 

梦着的神经 

都在颤栗 

剖开古老的土层 

构建现代理念 

把目光和惊讶 

钓上摩天楼顶 

将乱挤的家庭 

叠积起来 码成 

错落有序的垛位 

均衡地分配 

阳光和风 

为奥林匹克精神 营造 

恢宏奔放的家园 让 

疯笑、狂喊和哭泣 

在那里居住 

在现代的骨缝里 

重振古典 找回 

秦宫汉关 

唐城宋镇 

元明的梨园 和 

清代的茶馆 

从精神的云深处 

找回红墙黛瓦的庙宇 

让浮燥 

静听晨钟暮鼓 

从历史的废墟上 

找回酒茶飘香的作坊 

让欲望 

抒发岁月的怀想 

从文化的遗骸边 

找回曲径回廊 

让新新人类的脚步 

吵醒沉睡的诗书 

从典籍的残页中 

找回望江楼台 

让低沉的轮笛 

召回 

古时的风雨 

———————————— 

※ 歌谣反映了作为现代物质文明建设 

主力军的民工,其价值和贡献得不到社会认 

可的无奈心情。 

谣曰: 

埋了的没死 

死了的没埋 

地上是鬼门关 

地下是活棺材※ 

11、断裂的啸叫 

阳光已不够挥霍 

时代的帐面 

出现光和热的亏空 

一群黑客 

掘进古老地层 

用啸叫 击穿 

地质时期的墓门 

从森林的骨骸中 

取出火种 

照亮文明 

月上柳梢的恋情 

早成古老故事 

一个迷藏 藏得 

又久又深 

无法捕捉 

孤独唱着恋歌 

奔出心的隧道 

让风传情 

平原的草垛边 

灵动的心湖 泛滥成 

一个连绵的 

雨季 

罐笼滑落深渊 

阳光流亡 

岁月深葬 

时令腐烂 

一切明朗 

都坠进漆黑 

奔跑的阴火 和 

守墓的夜叉 

随时吐出报复 

用火焰的剑 

把盗火者的啸叫 

劈成半截 

让阳间降落的鬼魂 

倒在阴间的圣地上 

听幽灵歌唱 

生命搭上爱情 

为老板与死神的 

黑色交易 

殉葬 

断裂的啸叫 永远 

封在深深的地层 

天! 

打开你的耳朵 

———————————— 

※ 歌谣慨叹社会底层民众生存艰 

难、死生无常的命运。 

谣曰: 

石人有火发不出 

石板有背难翻身※ 

12、风化的人生 

意志和力量的形状 

是暴突的青筋 

分泌出 

一种高强度物质 

让山冈的硬度解体 

分泌出 

金属的铿锵 和 

碎裂的巨响 

山的骨头 

堆在欲望之上 

折叠阳光 

硝烟和飞尘 

剥蚀了风风雨雨 

锤凿打出心火 

烧灼坚硬的不平 

一山的金枪撞击 和 

火药裂变之声 

是年代久远的战场 

回放当年 

殊死的厮杀 

历史的嚣声早已生锈 

而生存苦斗 

没有卸甲的日子 

惨烈戮穿生命全程 

无形的伤口 

流出的不是血 

却比血红 

梦想在乱石堆中绊倒 

滚石一样栽下山冈 

正如当年血战中 

栽倒的英雄 

乡音枕着石头露宿 

山风吹不干 

潮湿的叹息 

山月点不亮 

熬干的心灯 

困倦卧满一地 

没有美酒 

也没有琵琶 

知音唯有石头 

人生的情和梦 

与石头一同风化 

现代文明 以 

沉默无语的石头 

垫底 

火山的结晶体 

古海的沉积岩 

都被打磨成 

精炼而优美的词语 

在现代灵感和狂想中 

排列成一种 

博大的意境 

在一个遥远的地方 

石头 

托起堆积成山的 

万家灯火 

托起通衢大道的奔车 

飚过楼顶 

托起大地的 

喧闹、秩序和理性 

也托起一片片 

玄想的天空 

那个神秘之地 

一生也无法抵达 

———————————— 

※ 歌谣抒发了担负沉重劳作的人们, 

在看不到劳苦价值的现实中的内心荒漠和 

苦闷。 

谣曰: 

扮靓大地的是百花百木百草 

扮靓世间的是百工百匠百巧 

扮坏人心的是百黑百贪百盗 

扮垮江山的是百王百官百僚※ 

13、保姆和伙计 

沃土千里的平原 

盛产粮食布匹的朴实 

也盛产鬼斧神工的灵气 

从浓浓密密的绿原上 

走出百工 

走进风风雨雨 

握住劳作的柄 

撑开百业的伞 

钣金工—— 

在生冷坚硬的嚣声上 

铸造城市的骨骼 和 

磅礴的大气 

泥水工—— 

用泥刀为江山勾缝 

垒起不倒的城池 

砖头是书指纹是字 

机电工—— 

执一把万能钥匙 

插进黑暗无声的锁孔 

打开动力和光明 

纺织工—— 

纤巧的指掌 

点化粗俗的质料 撩起 

霞的色彩水的柔情 

制衣工—— 

握紧潮流的鼻缰 

叫时尚的浪花 

奔腾街头 

理发工—— 

守定一片向阳坡地 

精心耕耘 

修剪出时髦的青春 

修脚工—— 

掰姜剥蒜腌罗卜的手艺 

让涉过红尘的脚板 

丢开坎坷的记忆 

推拿工—— 

以虐待战俘的手段 

发散筋节 

摧毁心的沉重 

搓澡工—— 

摊开赤luo裸的宣言 

擦尽世俗风尘 

擦得遍体羞红 

烹饪工—— 

藏在云雾深处 

炼制垂涎欲滴 

炼出饱嗝和笑谈 

种植工—— 

在大棚里圈养季节 

产出反季菜蔬 

为膨胀的肚腩减肥 

养殖工—— 

为珍稀母本摧情 

把宫廷佳肴 

流放民间 

送水工—— 

把山泉扛上天阶 

为远离土地的玉体 

补充缺失的骨气 

酿酒工—— 

提取粮食的精气 

窖存十年 

酿造醉生梦死 

搬运工—— 

浪迹江湖的游子 

紧随坚实的脚步 

找到了归宿 

宾馆员工—— 

让南来北往的疲态 

推开一扇清净的门 

走进松软的睡眠 

商店员工—— 

在眼花缭乱的彩屏上 

移动光标 

一一点击顾客的心事 

护理工—— 

用纤细的心 

从病态中抽出苍白 

输入晕红 

园艺工—— 

点中春天的穴位 

令百花盛开 

原地踏步 

割草工—— 

铁马喷着响鼻 

啃出绿地清香 醉翻 

画屏上奔跑的马匹 

清洁工—— 

排开城市的杂念和烦愁 

把心情引进 

干净的思索 

管道工—— 

捣碎脉管结石 

祛除淤血和病灶 

让日子畅通 

河道工—— 

从淤泥里掏出清澈 

掏出波动的阳光 和 

浆声灯影 

装修工—— 

把现代囚笼 装饰成 

微雕的宫殿 

陈列艺术构思 

汽修工—— 

妙手回春 

叫病态的乌龙赤兔 

找回现代速度 

家电维修工—— 

接通中断的程序 

让停摆的时钟 

追上时间 

物管员工—— 

铲除生活的郁积 

叫沉闷开心 

坚守安宁 

平原 是一棵 

参天大树 撑开 

一片清朗的天空 

让大地叠起绿色理念 

让时代的骄子 

踩着肩膀 越过 

历史的宫墙 

城市啊,我的东家! 

———————————— 

※ 歌谣反映了劳动者对社会现实的 

评价:肯定劳动者的价值,憎恶劫夺者的 

丑行,鞭笞谋私者的险恶。 

谣曰: 

自古崇尚教无类 

如今唯有孔门高 

读书本自为明理 

却是越读越糟糕※ 

14、童心的陷落 

解开野性的缰绳 

在原野的纯真上 

奔跑和采风 

被文字打毛的目光 

让春云和花草 

擦得放亮 

而秋的烂漫 张开 

心的竖琴 

拨响一排雁声 

春游和秋游 是一道 

通往天趣的后门 

童心净界 已被 

财富和权势攻陷 

为躲避行囊羞涩 和 

乜斜的飞箭 

平原的嫩肩 

扛起了贫困的尊严 

而每一回放弃 

心上都在飘雪 

债单叠起求学的日子 

缴不完的费用 是 

一只只钓钩 垂进 

淌血的伤口 钓空 

爹娘心的池塘 

为挤进半桌书声 

父亲的铁骨 

扎满绷带 

而母亲,平原土地上 

长出的一朵水灵 

在忧愁的风里 

蔫了风韵 

童心的敏锐上 发出 

一株畸形的芽: 

我们是城市异物 

是硌牙的沙粒 

书里的错别字 

是脚底的鸡眼 和 

美女脸上的痤疮 

同一片国土 

同一面国旗 

同一支国歌 

同一枚金色的太阳啊! 

站在徐升的庄严里 

一朵无根的云 

悄然升起 

随风漂泊 

找不到 

站立的屋檐 

惆怅 趴在窗台 

支着下巴 飘过 

湖山千里 

平原草长莺飞 

叫天子地上啄食词语 

飞上云层吐出诗句 

麦田深处 带血的 

心曲 昼夜啼唱 

鲤鱼在湖中打挺 

凌霄花 攀上屋顶 

美丽着心情 

所有鲜活的片断 

都在腌制已久的缸里 

打开记忆 

而颤巍巍的慈爱 

早已消逝 只剩 

呼唤小名的声音 

与泪水一起涌出 

———————————— 

※ 歌谣揶揄世俗等级观念和金钱势 

力,剥蚀了教学育人的神圣殿堂,纯净的 

童心被残酷的现实扭曲。 

谣曰: 

让谁家门不幸 

劝他吃药看病※ 

15、受罚的亡灵 

病患川流的走廊上 

蜷缩一团疼痛 

叫喊的形状 是 

尖刀剖开胸膛 

痉孪的弓 射出 

一支支啸箭 刺穿 

乱窜的疖肿和包块 

让手术台上 

醒了麻醉 

天平已经倾斜 

生命已经失重 

神圣已经还俗 

人的情感 

早在财富的火锅里 

煮得又麻又辣 

医道的佛光下 

乡人的央求 

倒伏在地 

听冷语抽打脊梁 

冷漠 

已成时尚 

乡人跳进夜的深池 

叩醒工棚乡梦 

乡音是湖 

乡情是渡 

伸出的援手 

是一支支奋力的橹 

要把危难 

摇过险滩 

心,抗不住 

悬念的挤压 

飞回故乡神庙 

俸上一炉高香 

神灵啊,保佑! 

保佑我的好兄弟 

兄弟啊,挺住! 

挺住叫喊 就能 

喝退索命的野鬼 

夜的走廊 是一眼 

鬼斧伐倒的深井 

是阴暗凿开的洞穴 

是漆黑的棺材 和一具 

泡在防腐气味中的 

僵硬 

阴风穿廊而过 

生命的烛火 

若隐若现 绝望 

抢滩上风 

微光咬紧终端 

爆发最后一次 

窜动 

便凝固成一点 

永恒的 

熄灭 

生命在咆哮中终结 

背影飘成一片落叶 

在风里雨里 

渐飘渐远 

唯有摧肝摧肺的牵挂 

瞪开眼睛 望断 

乡关路 望断 

长满伤感的 

平原 

世道翻开罚则 

留下一张罚单 

理由:违停尸体 

天啊! 

黄泉路上受罚 

劫夺不避尸骨 

这点可怜的尊严 

也被摧毁 

乡人失语、呆立 

心的荒原上 

大风吹散悲凉 

树也无声 

草也无声 

长廊上 挤满 

长吁短叹 和 

浪费的同情 

———————————— 

※ 歌谣讥讽在金钱至上的现实生活 

中,神圣的医界也泯灭了良知。 

谣曰: 

世界真奇妙 

人间真搞笑 

此一朝彼一朝 

黄世仁变杨世仁 

杨白劳变黄白劳※ 

16、贫困的债主 

尖锐、钝重、破碎的声响 

都在年关的钟声里消遁 

南腔北调一夜散尽 

只有腊月的风 

到处巡视岁末的动静 

用钢质词语浇铸的 

立体诗篇 唤起 

风的激情和惊叫 

引领满场金属的掌声 

鸿篇巨作的暗角 

诗作者们裹紧破衫 

激情,已成一片死海 

年,越逼越近 

听说,年是一种猛兽 

年的恐怖 

响作冬季的雪子 

从高处滚落 

打漏心的航船 

在精神的日历上 

守候一年的思念 

长出了根根白发 

平原,一走进腊月 

枯枝上便挂满 

望归情结 

念叨,含在豁齿间 

日夜反刍 

呼唤的童声 

奔过门槛 盯着 

陌生 垂下羞赧 

而失眠的床头 夜夜 

噙着苦涩 

心空一夜狂雪 

故乡,从风雪深处 

奔来 

残缺的瓦房 在雪原 

豁开黑洞 

一抬花骄阻在雪地 

大风,吹走红红的盖头 

小妹的课本 碎成 

雪花 漫天都是 

伤心的文字 

一堆白雪瘫在枕上 

反复念叨 一个 

土气的名字 

炖药的瓦罐 

碎在雪地 

我拿什么奉献给你? 

我拿什么打马回乡? 

一群硬汉 

把湿淋淋的梦 

枕到天明 

财富,总在那张脸上 

绽开笑容 汗珠 

都滴作钱币之声啊 

一切爽气和承诺 

竟然会冻结成冰 

无法化开 

讨薪的呼声 如 

指证财富的罪恶 

惹得一群愣子 

从野蛮时代窜出 

把呼声掴得牙齿漏风 

乡人泄了底气 

啃冷馒头的几枚钢币 

买不起 

法庭正义的声音 

浓积云 在天上 

在心上 

吐出诅咒 只有 

政绩工程的王旗 

插在沉重的“债”字上 

依然高举辉煌 

心气飞扬 

风雪撕碎年关,用愤怒 

为世间除夕 大风 

握紧雪的长鞭 鞭打 

大地的不平 

鞭得遍体肿胀 

鞭出天籁之声: 

谁在播种民怨 

谁在解构民心 

谁在平原埋下 

十万雷霆 

谁能 

听到心的震荡 

谁能,把昏睡的神志 

摇醒 

———————————— 

※ 歌谣讽刺了经济转轨时期出现的 

怪胎:债权债务关系颠倒,劳动报酬得不 

到兑现和保障。 

谣曰: 

聋子眼亮瞎子耳灵 

哑子心明跛子腿勤 

鬼头鬼脑的劣迹 

憨头憨脑的眼睛※ 

17、偷窥的眼睛 

在文明世界的裂缝处 

有一双失意的眼睛 

偷窥 

从高处跌落的 

淫声和浪语 

得意和威风 

一切 

金碧辉煌群星灿烂 

繁华春梦浮光掠影 

珠光宝气脂粉嫩香 

红巾翠袖钟鼓笙磬 

一切 

鼠盗狗窃的阔老 

呼风唤雨的倒爷 

骄奢淫逸的新贵 

贪功诿过的奸雄 

一切 

溜须拍马的媚骨 

背信弃义的祸胎 

恃强凌弱的霸气 

漠视王法的狂野 

一切 

财气溅起的礼花 

官星飚升的喝彩 

色情放荡的尖叫 和 

金钱、美色与权力的 

双赢交易 

一切 

白日的洋洋大观 

夜半的神秘风景 

贪婪和鬼祟 

颠狂与叫喊 

虚情和假意 

阴谋和爱情 

一切 

劣迹斑斑的故事 

浪情滚滚的传奇 

都被那双眼睛 

一一偷窥和摄入 

在历史的相册里 

定格为 

时代的记忆 

被现代旋风 

旋至中心 又被 

抛向边缘的 

劳作者啊 

什么时候 能够抵达 

理性生存的天国? 

劳动与致富的距离 

究竟还有多远? 

—————————— 

※ 歌谣正告一切危害社会的蛀虫: 

民心不可欺。 

谣曰: 

草无根活不了 

树无根随风倒 

官无根做不好※ 

18、被忘却的根 

风里吹遍民歌 

树上挂满神话 

平原,永远都在表达 

一种情结 

根,深埋在土层里 

千秋不朽 

年年发芽 发出 

一朵又一朵 

绚丽的幻想 

盛开的梦 

平原,以最原始 

最木讷的方式 

年年孵化 

智慧和文明 

历史的枝头 

代代摘下 

最闪亮的星宸 这片 

盛产精英的土地啊 

经历了 

多少风雨 

多少痛楚 

满朝为官者 

多是种田人 

站在时代神坛上 

呼风唤雨的人 

推波助澜的人 

几人不是 

草根的子孙 

脐带一旦剪断 

根,就被遗弃 

陈王以布衣为耻啊※ 

儿时的痛楚 

都被得意的春风吹走 

怀想已经腐烂 

苦难已经收藏 

报恩的心 

早已失落 

多少良知 

在罂粟花丛 

倒成躯壳 

平原是神灵的故乡 

却失去了 

神灵的庇佑 

平原是龙种的草窝 

却永远困在 

没有尽头的旱季 

平原啊,平原 

神龙一去不知返 

此地空余望雨楼 

平原的根 只是 

作为一种空洞符号 

被反复拎起 

惺惺作态者 

用“农民的儿子” 

为良心作证 

痛心疾首者 

用“农家的苦瓜” 

为忏悔寻根 

君不见 

白眼的寒光 

扎在父老乡亲的心上 

比尖刀还要锋利 

平原 

总是欲哭无泪 

平原的历史 从 

遥远奔来 向 

辽远奔去 

时间失去了厚度 

那是一张损坏的唱片 

不知疲倦地 

原地转圈 一再重复 

它的古老歌唱 

走出平原的骄子啊 

谁,为平原哭泣 

———————————— 

※ 歌谣告诫数典忘祖的社会“精英” 

们,不要忘恩负义。同时,也隐含着内心的 

慨叹:含辛茹苦,养育英才,最终却被抛弃。 

※《史记·陈涉世家》载:陈胜称王后, 

一位来王宫找他的同乡,常常在宫里谈论陈 

王的旧事。有人告诉陈胜:客人愚昧无知, 

专门胡说八道,这会有损您的威信。陈胜 

便杀了这个同乡。此后,陈王的旧友全部 

自行离去,再也没有亲近他的人了。 

谣曰: 

农家几多愁 

风来浪白头 

吃了千般苦 

担了万种忧 

劫难才下眉头 

苦难又上心头※ 

19、平原箫声 

晃动岁月的波涛 

奔向了远方 

湖汊留守乡韵 

几支芦苇 如 

平原文化 仆伏在 

汛期的夹缝里 

洲上,青涩的草香 

抓紧机遇 诉述 

心中的绿 

诉给自己倾听 

天空不留鸟迹 

水底不现鱼踪 

远不见风影 

近不闻吠声 

年代和季节 

都被黄昏消融 

在淡淡的忧伤里 

渐起的萧声 

吹得九曲回肠 

地老天荒 

农家的心史 

都从六孔萧中穿过 

把心的残损 

心的泥泞 纺织 

一段皱褶的情结 

一管流韵的呼吸 

波动万种哀怨 

让水光凄美 

叫石头伤怀 

不尽的心事 

轻轻抖开 

飞散在无边的寂廖中 

竹树栖息的远村 

开满灵感的耳朵 

一支唢呐 

从老樟树下 

发出浩叹 

凄厉 而又 

悠长 

———————————— 

※ 歌谣感叹艰难的人生之路和痛苦 

的内心世界。 

谣曰: 

世世代代守贫 

朝朝代代有功 

废了日作夜铐 

别了刀耕火种 

扔了乞钵狗棍 

都是官爷大恩 

只是老天认定 

不许平等做人※ 

20、盼春风结籽 

春风年年吹大地 

年年春风不结籽 

古时龙多不治水 

今时官多乱扰民 

黄钟大吕的声音 

隔山隔水 

野火不会放弃 

春风不会放弃 

历尽苦难的平原 

仍在厮守精神家园 

草根还在 

绿就不会消失 

谁把春风狙击门外 

谁把痛苦抛向平原 

谁是一代精英 

谁是一方乱臣 

草根深知冷暖 

百姓善度兴亡 

平原的激情早已静止 

只有梦幻还在流动 

宽阔的原野 

灵醒着 

梦的眼睛 

森林和田畴 

湖泊和河流 

屋宇和坟茔 都在 

千年不息的风中 

述说一个古老的梦想 

每一缕魂灵 

都在守望 

每一颗搏动的心脏 

都在守望啊 

望阳光开花 

望春风结籽 

望穿秋水 

望 

成 

石 

头 

2006年春作于南京 

———————————— 

※ 歌谣慨叹农民的生存状态随着时 

代的步伐虽有改善,却只能拽着时代的尾 

巴。而历代官衙都站在“施恩者”的角度, 

据此引以为功,并不肯真正承认农民疾苦, 

认为农民天生就不应该取得生存的平等权 

利。 

作者附记:本诗所引歌谣,均为作者 

在流传的民间口头语的基础上,归纳、提炼 

而出,有的原始歌谣原为方言,作者进行了 

整理加工。凡出版物收录这些歌谣的,必须 

征求作者意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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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杜波 | 荐/杜波推荐:
☆ 编辑点评 ☆
杜波点评:

很有思想,很深刻的一组诗歌,欣赏,推荐!

文章评论共[2]个
叶挺-评论

把粒粒心事 种进万古土层 阅后令人深思与感叹 at:2007年04月04日 下午6:57

雾涓-评论

有种愁肠万断的感觉at:2007年04月10日 上午1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