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今年八十岁了,虽是满头银发,双眼也微微的陷了进去,脸布满了沧桑的皱纹。但面夹红润,谈话间仍然不停的哈哈着。只是双腿被夹在了轮椅的扶手之间,已经有十余年了。
母亲勤劳善良,爱子如命。
每当同辈的老人们与我聊起家母的时候,无不导出老人家为了顾及子女,曾饿死在大食堂的故事,总要说,那时候,你母亲什么也舍不得吃,娃儿倒是喂得胖乎乎的。这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我还没有出生呢。父亲抗美援朝去了前沿,母亲带了大哥在队里干活,正是大食堂时期,百姓们没有自家的烟灶,队里所有的人口在一个食堂里吃饭。说是这样,其实那时的农业生产极端落后,庄稼种不好,人们根本就没有饱饭吃的。母亲为了顾及几岁大哥的性命,常常把自己分得的饭全给了大哥,别人劝她不能这样,母亲总是笑着说“娃儿吃饭长身体,不能亏待的。”就这样,日子长了,自己的身体垮了。一天,果然晕倒在食堂了,好心的人发现了,急忙舀来菜汤,好一会儿才挽救了母亲的性命。
打我记忆时起,母亲就是这样,对自己总是那么刻薄,而待我们仨个儿女却是关怀备致。
暑假里正直六七月间,碧空无云,骄阳似火,吃过午饭,母亲就吆喝着我们去睡午觉,我们都分头睡觉去了,母亲便把盆子拉到房门口,为我们大大小小的洗衣服,说是人穷水不穷,不能让别人笑话的。要是那天没有了要洗要补的,她便背了背篓,拿了竹耙,一头钻进自家的竹林子里收拾去了。说是厚厚的竹叶子被烂在地里怪可惜的,弄回家来做柴烧,火苗子大,炒菜好吃。常常等我们睡过了午觉起来,竹林子里干净了,满院子里铺上了厚厚的竹叶,金黄金黄的,轻风徐来,撩起几片竹叶,腾到半空里去,飘悠悠的,好象阳光下飘扬着的母亲的黑发。
日子总算敖过来了,十九岁那年,我参加了工作,离开了母亲。临行那天,是母亲亲手为我准备了行李,把我送出了家门。一路上,总是这样那样地叮咛着,叫我上班后要怎么的工作,教我怎么个学会照顾自己,送了我约么一里的小路,我就像突然间变小了许多,什么都让老人担心起来。我让她别送了,我说我已经长大了。她说:“没关系,再走一会儿,你可别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啊!”终于,我让母亲停住了脚步,向前走了一段,回过头来,母亲依然站在那里,目送着儿子的远去。至今想起来,我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老想哭似的。
这些年来,母亲住在大哥家里,由父亲照顾着,所以不能常见。我只好在周末的日子,抽了空闲,带了妻儿,去看看轮椅上的母亲。老人见了我们总有说不出的兴奋,总要拿出最好吃的点心糖果之类偏让我们吃,显然,母亲又把我当小孩了。要是哪回我一个人去了,母亲就必然会问:“他们咋个没来,我想看看嘛。是不是孙子要做作业呀……”听着老人朴实的惦念,我只是心里一阵阵的酸。便起了身来,推着轮椅在客厅里转上几圈,母亲便也可呵呵的去了。
本文已被编辑[烈酒红袖]于2007-4-2 12:25:16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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