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云层，洒落下来，它迈着踯躅的步伐，跨过河流，攀过山川，穿过沙漠，永不停休的向前走着，也许它不知道想去哪里，但它仍无休止的追寻着。

一

踏着脚下的石子小径，望着那未完工的凉亭，韩新生心中有一种莫可名状的感觉。从高考结束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没平静过。虽然说他对考试什么的，总抱一种无所谓的态度，但毕竟上了这么久的学，对各方面都要有个交代的，无论愿意与否，不可避免。本身不是那种特勤奋的人，也没什么坏的嗜好，不过对学校生活总提不上心，书倒是没少看，不过大多是课外的东西。录取到什么地方不是自己说了算的，好赖去个地方待着就是了，算是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让他最头疼的是女朋友的事，虽说感情不是太深，不是那种非他不嫁的状况，不过一走了之总觉得不是太好，本身不是那样的人，但再继续也是不可能的，也许说开了大家都会好过一点。

女朋友叫李凤，是高二下学期认识的，其实韩新生在高一就认识她了，不过当时她不认识他罢了。那是开学不久的一次联欢会上，台上的一个女孩把韩新生吸引了，挺清纯的样子，束一个简单的马尾，嗓子很好听，旁边同寝室的赵卫民捅了捅他，“怎么样，不错吧，想追吗？”

“什么啊，看你的吧”韩新生推了他一把，脸唰的红了，幸亏当时台下很暗，要不然不知道他又要说什么难听的话了，再看台上时她已经鞠完躬往后台走了，下面的节目他也不知道演了什么，只是满脑子她的身影，想知道她的名字却又不好意思去问，只好作罢。

这之后，要忙各种各样的事，也就没再注意她，好象一下子从韩新生的生活里消逝一样，直到他到校广播台工作。当时因为主播转学了，缺人手，韩新生又不愿老待在教室，这样他就来应聘了，起码这是个逃学的好办法，没想到竟录取了，更没想到的是竟和她成了同事。倒是她挺大方的，第一次见面就伸出手来，

“你好，我叫李凤，欢迎加入我们，韩大才子”

“哦，你好”韩新生赶忙给她握手，却纳闷她怎么会知道自己，

“你来做什么台长一会儿会布置给你的，先熟悉一下环境吧，喜欢听歌吗？”她一边引我参观，一边问我，

“喜欢，但不大热衷，能放松心情的话就听一些”

“哦，其实许多歌，只要能耐心的听，就会品味出许多不同的味道，用心去体味。”

“也许吧，看来向你学习的地方还很多啊。”

“哪里啊，我也是说说而已，自己喜欢就可以了。”她不好意思的笑笑，仍象以前那么清纯，小小的鼻翼，简单的马尾。

在广播台的工作还算顺利，本身是韩新生所喜欢的，并且自己主持的一档节目很受欢迎的，与李凤的合作也算默契。虽然有时因意见不和，偶尔吵嘴，不过都能圆满解决。韩新生也不知道两人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谁先提出的，不过李凤成了自己的女朋友这倒是事实。

同寝室的几个哥们羡慕的眼都红了，硬让韩新生请客，都说让这小子拣了个大便宜，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韩新生不置可否，其实要个什么样的女朋友，他自己也闹不明白。自己是靠母爱长大的，希望有人疼有人爱，但又总想逃出来，很矛盾的，可以的话，不希望找女朋友的，自己承担不起。那一晚上他喝醉了，醉的一塌糊涂，是寝室的两个哥们把他架回来的。

两人交往的还算顺利，吃饭，学习，工作，大部分时间都在一块，周末去逛街，看电影，一起吃苞米花。两人的感情很平淡，谁也没说过太过激情的话，发誓什么的都没有，不是那种非他不嫁的状况。

高三下学期，韩新生退出了广播台，不管怎么样，也要多少准备一下，毕竟高考还是要考的，各方面都要交代一下啊。因此他们俩在一块的时间也不多了，偶尔就是周末出来聚聚，看场电影。

现在高考已经结束，不知道自己以后何去何从，也许是该走的时候了，“毕业就分手”，很真实的写照。

他抬头望望那座残缺的凉亭，那只孤单立在水池边的水泥塑的仙鹤，以及地面上那些参差不齐的花，长叹一声，“它的未来也许美丽，却已不属于我们，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来看它们，再见吧，我心爱的一切”。

韩新生转身向花园外面走去。

“喂，韩新生”，听到有人叫他，他心里一惊，赶忙回头看，却见是同寝室的三个哥们：赵卫民、王小伟、李东生。于是笑着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们仨，怎么，考试完了还不回家？”

“你不是也一样”王小伟反问道，

“我们想上街撮一顿，怎么样，要来吗？”赵卫民接着说，

“去吧，多个人热闹啊”李东生不失时机地说，

“去，怎么不去，走吧”韩新生爽快的答应，四个人一起往校外走去。

“这破学校，我早待够了，你们看，这臭水河，熏了我三年了，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赵卫民愤愤的说，

“这不一样过来了，这叫随遇而安，反正以后也不在这儿待了”王小伟接着说，

“你女朋友呢？”韩新生扭头问他，

“我的，早分了，你呢？”

“还没”

“你啊，当断不断，必有后患啊”李东生一副很老道的样子，

“对啊”，其他两个附和道，

“管他呢，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的到呢”

“也是，算了，不说她了，我都饿了，走了，先找个饭馆再说啊”。

二

门面不大，却有一块硕大的匾额，也许是老字号吧，生意特别好，不时传来吆五喝六的划拳声，韩新生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不过碍于面子，只好硬着头皮往里闯，环顾四周，只有一张桌子是空的，却一片狼籍。他们怕一会儿空桌也被别人占了，便勉强自己坐下来。

“喂，老板”赵卫民不耐烦的扯着嗓子喊，

“来了，来了”里间传来应答声，随后一个黑黑的矮个子女人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殷勤的收拾着桌子上的碗筷，又随后把桌子擦干净。屋子左上角放了一台彩电，正在放碟片，打斗的场面，但看起来挺做作的。女人收拾完进了里屋，出来时手里提了一把茶壶和一叠茶碗，给他们各自斟满，这才问吃什么。

“今儿个我做东，你们几个都点一样菜，再来一捆啤酒”，赵卫民抢先说，李东生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矮女人拿了报菜单，又回了里屋。

屏幕上一男一女正在缠绵，一丝伤感在韩新生心里泛起，想着要怎么和女朋友说才好，要分手了，竟有些不忍。

“喂，怎么了，发什么呆啊”，王小伟捅了捅他，

“哦，没什么”韩新生搪塞着，低头看时，酒已上来了，赶忙挪了挪茶碗，抬头看到矮女人微驼的背，以及有些蹒跚的脚步，心中有一丝酸意涌上，他想到了母亲，一个和所有父母一样为了儿女耗尽心血的农村妇女，她也许一辈子也来不了这种地方。

酒过三巡，我突然有点受不了了，想尽快离开，于是说，

“卫民，你们慢慢吃，我还有急事，先走一步，对不住了”

“你看你，怎么说走就走，真不够意思”赵卫民吃了一口菜，嚅呐着说，

“就是”他们俩也附和着说，

“真的，有急事，下次我请你们，当赔罪好了”

“那好吧，下次别半路跑了啊”

“不会了，好了，你们尽兴”，说着，韩新生朝门口走去，其实他心里明白，他是不会再到学校来的，以后也不知道还见着他们见不到。

三

拾级而下，阳光从树叶缝隙中漏下来，给树影印上无数白点，路上是潮水般拥挤的车流。

走过校门口的铁门时，韩新生瞧见保安室门口长桌后面坐着两个穿制服的，手拿电棒，本能的各种谎话又在脑子里翻腾，可等他走过他们身边时，他们并没有正眼看他，他这才想起已放假了，于是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韩新生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吃白饭的，没多大能耐，却整天拿着电棒耀武扬威，他真不明白，好好的，学校为什么把原来看大门的那老头辞了，却花大价钱去保安公司请这号人回来，真是有钱没处花了，说归说，他见了那电棒心里还是毛毛的。

女生宿舍楼与大门是连为一体的，门楼两侧各开了一个楼梯，从右面楼梯上去到第二层再往右拐就是女生204，李凤就住在里面。走出门楼，韩新生不自觉的扭头往上看，看那儿是否有他熟悉的身影，他知道以后也没可能了，只是仍忍不住去看，但那里空空如也。

“新生”，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忙转身，却见是她，穿了件连衣裙，白色的，头发是刚做的，还染成了金色。他心里有点慌，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好，“你，没回家吗？”

“没，我想和你谈谈，这样吧，三点，在操场的梧桐树下”她接着说，

“那，好吧，一会儿见”

她上楼去了，而我仍待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三点时，我去了操场，却没看到她，操场很静，偶尔有风刮过，卷起地上的纸屑。

“喂，韩新生，怎么，等人呢？”韩新生扭头一看，是班里的一个女生，叫姚娟，听她这么说，脸唰的红了，“哪里的话啊”

“好了，不给你开玩笑了，看你脸红的”

韩新生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松了口气，问：

“怎么，你还没回去啊？”

“我明天回去，今天在城里玩一天，你呢？”

“我啊，一会儿就走，你考的还可以吧？”

“可以？回去老爸不揍我才怪呢，不说我了，对了，把你的录音机借我听听，改天我送你家啊”

“别，只当我送你的纪念品啊，你也别往我家送，说不定老妈把你当媳妇招待开了，我可吃不消”。

“你臭美啊，快去给我拿啊”姚娟推搡了他一把，嚷嚷到。

和姚娟高一就是同学了，如果没有李凤，也许他们俩会成为一对的，她是那种特体贴人的女人，不过是不可能了，韩新生选了李凤。

送走姚娟，韩新生仍站在原地，但操场上仍空荡荡的。

操场上，一股风携着树叶和尘土旋转着，直入茫茫天际，过一会儿，风小了，树叶和尘土便慢慢的飘下来，漫成缀满梦的残片的屏幕，一株饱经沧桑的老梧桐树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