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现在还真切地活着,我怎么也不知道祸是怎么从天上掉下来的。
早就听说天机不可泄露,不该知道的事就是不能沾边,原来秘密是会杀人的。
我本不是有好奇心的人,更不喜欢打听那么多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开开心心地过平平凡凡的日子,就是我最大的快乐。
我觉得自己够平庸够与世无争的了,可就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却握着诸多风云人物的生死密码,害得我在阴阳界来回走了几个轮回。
1·
我认为自己已经死了,后胸部接连中了几枪,失去知觉的刹那,我瞪着绝望的眼睛看着红色的液体从胸口冒出来,我的上衣成了血衫。
我是被那个看上去很威严的警察打中的,他还是警察局的副局长,只是枪法好象没那么准,要不我也不用多受罪挨好几枪了。
我的身体已经没有一点知觉,连什么是疼都不知道,我肯定已经成为一具僵尸,只有灵魂在黄泉路上行走。
人的魂魄是有耳朵的,而且特别灵敏。我听见我的尸体被抬着在高低不平的路上飞奔,我不知道我是要被扔进滚烫的油锅还是被抛入火海,反正我是要下地狱的。
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周围平静下来,接着我听见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走到我的尸体前,一个阴沉的声音传来,是阴曹地府的判官,我想。
“他死了吗?”
“好象还有一口气。”
“想法要他活过来,他还有用。”
从他们的对话中,好象我的阳寿未尽,看来我还有一线生机!
2·
我一直在逃命,拼命的躲藏,可不管到哪儿,都有人象鬼影子似的跟着我。
警察在到处抓我,他们说我是杀人如麻的黑社会,黑社会在追杀我,说我掌握了他们的机密,连善良的市民也在痛恨我,说我无恶不作坏事做绝,我成了一只过街的老鼠。
我从城市跑到农村,到处都是找我的人,警察脱下了制服,打扮得象黑社会,黑社会穿着常人的衣服,跟老百姓没什么区别,这让我更加防不胜防,有几次跟他们在一起走,看到他们凶神恶刹的围过来,我才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幸亏我跑得快,他们都追不上我,我暗暗庆幸自己每天坚持跑步练出了本领,在逃命的关键时候派上了用场。
可如果不是坚持早起跑步,如果我每天懒懒的躲在被窝里睡大觉,我也不会遇见那个死鬼,更不会鬼使神差地帮他传话,认识了那个阔爷。
3·
那天我睡不着,所以起得很早,天刚蒙蒙亮我就跑到了城边的孤山。
山脚下有一丛茂密的剑麻,我习惯在这里停下喘喘气舒展一下筋骨,这里没有人,我可以随便扭随便晃,不用考虑姿势是否优美。
我胡乱摇着脑袋,双手没有章法的舞动着,我的样子肯定很可笑,可我觉得很舒服。
就在我自鸣得意的时候,我听见了剑麻“沙沙”被拨动的声音,然后我就看到了他,那个满脸是血,奄奄一息的人。
他瞪着一双死灰色的眼睛,眼里充满哀求的神色,嘴唇蠕动着,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他无力地向我招手,我心里很害怕,可看到他可怜的样子,我还是壮了壮胆走了过去。
他艰难地对我说话,每说一句嘴角都会流出血来。他要我去一个地方,告诉一个人一句话,虽然说话很吃力,他还是重复了一遍,生怕我记不住或是记错了。
“告诉他,密码748,748”。
临死前他交代我不要报警,可我怕,所以没听他的话。
4·
在警察局,我语无伦次地描述发现的一切,他们问了好多遍,我还是没有说清楚,因为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慌乱中忘了对他们说密码的事,他们看我也说不出什么门道,就让我留下地址和联系方式放我回家了,走的时候交代我有什么情况要问的话会随时通知我。
我在家蒙着头睡了两天,说是睡,其实根本睡不着,挤上眼就做噩梦。
大脑逐渐冷静下来,我突然想到那个人托我办的事。我从家里出来,打的来到市中心那座几十层高的大厦前,定了定神走了进去。
几个保安拦住了我,我说了要找的人,他们就打电话联系,然后很客气的把我送上电梯。
我要找的是这座大厦的主人,只知道姓赫,我喊他赫先生。赫先生看上去50多岁,慈眉善目的。我把那死鬼的话告诉赫先生,那死鬼应该是他的朋友,不然也不会冒死给他送信。可赫先生听完后并没有感到诧异。告辞出来的时候,我隐隐约约觉得背后老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
那天天气挺好,暖风劲吹阳光灿烂,我却感觉心里阴沉沉的,身上直觉得冷。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我看见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从里面走出来,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让我感到不妙。我赶紧躲了起来,手机响了,妈妈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警察是来抓我的,说我杀了人。
我惊呆了,吓得两条腿发软,他们肯定是搞错了,就凭我的胆子,小得连杀只鸡都害怕,怎么会去杀人?
想到那个死鬼,肯定是已经死了,警察破不了案就拿我当替罪羊,谁让只有我知道他临死前的情况呢!
现在去投案无疑是自投罗网,何况我又没有犯罪投什么案呀,看来当初就不该报案,才惹来杀身之祸。后悔是来不及了,我只有逃,等真正的凶手抓住了再回来,免得稀里糊涂被他们当作杀人犯枪毙,那才叫冤呢!
我东躲西藏挨到天黑,偷偷去找我的好朋友柱子,听了我的遭遇他很同情,答应帮我度过这次劫难。为了安全起见,柱子把我藏在郊区一处偏僻的房子里,他隔几天就给我送吃的东西。
我在那所房子里提心吊胆不敢出去,柱子却已经一个星期不来了。最后的一包方便面也吃光了,我的肚子饿得直叫,给他打了几次电话都不通,我在房子里坐立不安,担心柱子出了什么事。
打开那个破旧的电视不停地换台,想打发心里的慌乱。突然,一则新闻吸引了我,还没看完,我就呆住了,整个人僵了一样,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柱子被杀了,警方又把嫌疑按到了我的头上,我还成了黑社会分子被通缉。我开始觉得自己走进了一个圈套,有人在背后操纵着一场阴谋,至于他们要干什么,我不清楚,但肯定跟我遇见的那个死鬼有关。
5·
柱子至死都没有出卖我,要不然我早被抓走了。我感到危机四伏,更感到悲痛和愤怒,我要查出杀害柱子的凶手为他报仇,也给自己一个清白。
答案很快有了,可我却没有机会给柱子报仇,还差点把自己的小命给丢了。
我离开柱子家,一口气跑到了离市区几十里的农村老家,家里早就没有人住了,小院子很荒凉。
我趁着月光翻过低矮的土墙进了院子,还没站稳脚,我的嘴就被堵住了,一条粗壮的胳膊钳子般夹住我的脖子,紧接着,我的头上重重地挨了一下,我立刻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我的双手反绑着躺在潮湿的地上,周围是影影绰绰的荒草丛,满天的星星在不停地眨着诡秘的眼睛,那个黑衣人把我带到了野外。
那个人很彪悍,在他面前我象一只瘦弱的小鸡,他把我提起来,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夜色中闪着寒光,那道光在我的脖子上停下来,好象随时会割断我的喉咙。
“臭小子,你告诉我,你在孤山见到的那个人到底告诉了你什么,我就放了你。”
又是跟那个死鬼有关系,我的脑子迅速转了几百圈,那个人怎么这么重要呢,柱子的死是不是也跟这件事有关系?
见我不说话,那人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说:“臭小子,不说就让你去找你那位朋友,他倒还够义气的,死都不肯说你在哪儿!”
我怒不可遏:“柱子是你杀的,你到底是谁,怎么那么残忍,他是无辜的呀!”
那家伙狞笑着说:“老子想知道什么你必须说什么,不说就得死!”
看他那样子,我说了会死得更快,柱子已经为我死了,我不能再白白死去。我瞪着眼不说话,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我真想立刻杀了他!
那家伙火了,一只手狠命地捏着我的喉咙,另一只握着匕首的手开始在我的胸口上划,一道一道由浅到深,我能听见自己的皮肉被割裂的声音,钻心的疼顺着一股股粘粘的热液流出来。
反正是死,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害怕,我开始想办法逃跑,两只手胡乱地挣扎,没想到绳子竟然松开了。
折腾了很久,那家伙有点累了,嘴里骂骂咧咧:“看你小子还能撑多久,老子一会儿接着收拾你!”
趁他转身去方便的空,我迅速挣脱了绳索,爬起来就往庄稼地里钻,他发现后在后面追。玉米的叶子剌得我的伤口生疼,我没命的狂奔,小个子占了优势,人高马大的家伙终于被我甩掉了。
我跑到了丛林茂密的深山不敢出来,又是两天过去了,胸口的伤口开始发炎,最要命的是几天不吃东西,饿得眼冒金星,水喝多了一直闹肚子,我感觉自己要死了。
为了能吃一顿饱饭,我强打精神摸出了林子,找到那个小村庄的时候已经没有一点力气。
害怕被人发现,我偷偷地进了村口一家农户的厨房,找到了几个凉馒头,平生第一次做了贼。
肚子填饱后逐渐有了点精神,我躲在村口的草垛里歇了一会儿,打算再返回城里,抽机会找可以帮助我的人。
不敢走大路,我顺着没有人的田间小道往城市的方向走,到郊区时天已经黑下来,我象一只惊弓之鸟小心翼翼地往里走,周围有几个市民在若无其事地闲逛。
虽然是黄昏,人们看不清我身上的血迹,我还是尽量溜着路边走,身边有人自然就加快了脚步。
突然有人喊了一句,“这小子想跑,抓住他!”几个人立马向我包抄过来,我才意识到他们是穿了便衣的警察。
没等他话音落地,我已经条件反射似的跑出几丈开外,他们在后面紧追不舍。
肚子里的几个冷馒头已经暖热,发出的热量起了作用,象赛场上的运动员一样,我不一会儿就把他们远远地抛在了后面,跑到那片垃圾场,我实在跑不动了,就势躺在垃圾堆上喘粗气。
就在我暗暗庆幸又躲过一劫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站到了我的面前,他穿着一身警察的制服,手里握着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我在警察局见过他,他是警察局的副局长。
已经无处可藏,我只好乖乖地站起来,他却盯着我嘿嘿笑了几声,那声音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臭小子,你不是能跑吗,老子就让你跑,非要看看谁跑得快!”
我马上听出来了,他就是前两天抓我的那个黑衣人,也就是杀害柱子的凶手!
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我猛地一头把眼前的大个子撞翻,撒腿就跑,可没等我跑出多远,身后接连几声枪响,我一头栽到地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6·
又有人在我身边说话,我没有睁眼,死了的人是睁不开眼的,有感觉的是我的灵魂。我只有等,等他们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那时我才是个活着的人。
还是那个阴森森的声音在问:“这小子情况怎么样,还能不能救活?”
“赫先生,他已经脱离危险,应该快醒过来了。”我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很好,他醒过来马上通知我,说什么也要撬开他的嘴!”
我心里一惊,原来我的命攥在赫先生手里,他可不是什么阴曹的判官,他是那座大厦的主人,是全市闻名的企业家,他为什么要救我,他想从我嘴里得到什么?
我开始意识到自己还没死,我的思维开始活动,大脑高速运转,联想几天来发生的一连串的遭遇,好象都跟孤山脚下的那个死鬼有关,而且关键是他说的密码。
可密码我已经告诉了赫先生,他为什么还要撬开我的嘴?这事跟那个当警察的高层人物又有什么瓜葛呢,为什么他要置我于死地,而赫先生却又救了我。赫先生救我是为了密码的事还是别的事呢?
太多的疑问我解不开,不过有一点我想通了,就是不管我说不说,赫先生照样会让我死,看来他才是传闻中的黑社会,所谓的企业家只是在社会上混的幌子,我是刚逃离地狱又落入了魔掌!
我继续假装还没醒过来,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那个女人又给我换上一瓶药水,然后坐在旁边看着我。我不敢动,心里却在想着怎样脱身。
机会来了,女人好象来急,到卫生间去了。我赶紧拔掉手上的针头下了床,赤着脚溜出了房子。可能是他们觉得我的伤重而放松了警戒,我顺利地跑到了楼口,瞅瞅外面没有人,我就钻进了路边的花草带,一溜烟的跑了。
我象贼一样左转右转跑回了家,还好没有遇见人,家里也没有人监视,可能他们早以为我在这个世上消失了。
妈妈正在家里抹眼泪,她也听到一些我的消息,认为我已经死了。看到我上身缠满了纱带,胸前的血渗了出来,妈妈抱住我就哭。
我顾不上多说什么,跑到我的房间打开电脑,在网上公布了我经历的一切,还把那个死鬼告诉我的密码在醒目的位置写了两遍。我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意思,反正一切事都与它有关!
之后,我穿上衣服,联系了一位开打字部的同学。听到我的声音他很害怕,我告诉他我被冤枉,而且卷入一场黑色的阴谋,我求他千万不要报警,并让他坚信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我要他帮忙,让妈妈先在他那里住几天,并给我打印几百份名为“生死密码”的传单。我要他相信,几天后他会成为这座城市的英雄,受到领导的表彰和全市人民的敬仰。
我的话打动了他,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晚上,我和妈妈悄悄来到我的同学家里,我把写好的有关生死密码的所见所闻交给他,嘱咐他一定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他给我打印了300份,并留我吃了顿晚餐。为了他家和妈妈的安全,我告诉他出去躲几天,等事情结束了就回来。
我在凌晨前把“生死密码”贴在了政府机关、公检法部门附近,还在平时引人注目的地方也贴了,然后,我悄悄地离开了城市,躲到了一个人们找不到的地方等候消息。
7·
一个星期后,我的同学给我打电话,他兴奋地让我回去,说前几天全市的警察都出动了,好象省里还派了领导督阵,他们抓了很多人,赫先生和那位副局长也被抓了起来。政府正在到处找我,说我为打击社会恶势力立了大功。
为了以防万一,我没有立即回去,又过了两天,我看到了报纸报道的新闻,证实了同学的话,也为我解开了生死密码之迷。
那篇长达万字的报道详细叙述了有关“生死密码”的事件经过,虽然里面有不少夸张和渲染的成分,但基本还是属实的。
原来那个我在孤山脚下遇见的死鬼是黑社会的一个小头目,而赫先生才是他们幕后的大老板,他受赫先生指派制作了一份那位警察局副局长跟他们做黑手交易的帐单,里面还有这座城市里全部与黑社会有来往的一些达官贵人的详细资料,赫先生想利用它操纵这些人。
在赫先生的授命下,死鬼通过网络把资料发给了那位副局长,却没有对他说密码,想以此来要挟他。谁知他还没有顾上把密码告诉赫先生,就遭到了副局长的追杀,还因此送了性命。
他要我告诉赫先生的密码是“748”,当时他连着说了两遍,我以为他是怕我记不住,当赫先生把我救下来却还要撬开我的嘴的时候,我先以为是别的事他没搞清楚,而当我在家里公布这个密码的时候,我想到了复制,于是又联想到那死鬼说了两遍的密码,我就猜想,如果密码不是“748”,就很有可能是“748748”,于是,我在网上公布和在大街里张贴的“生死密码”是“748”或“748748”,市民们当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公安机关的专业技术人员却很快就能搞懂,何况省里早就对赫先生的犯罪团伙秘密立案侦察,只是有那位副局长暗地里通风报信,专案组一直得不到有力的证据,使得案情没有进展。
赫先生听到风声才想起了用这个办法控制那位关键人物副局长,却被他发觉了,于是他抢先下手杀掉了死鬼,谁知我却误打误撞闯入了他们之间的争斗,这才上演了一出惊心动魄的生死游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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