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娃娃
一
……如果你像扔垃圾那样丢下我的话,我就会先杀了你,然后再自杀。
二
洋娃娃复活了。
就像童话里的月光照在幼稚的脸上时,那一瞬光阴,继而逆转。
拥有它的不是美丽的公主,而是寂寞的王子。
三
洋娃娃在流星闪过它木木的眼睛时,利用许愿精灵的魔法。将自己变为了人。
主人还在被子里安然的睡着,因寒冷而战栗。他眨着长长的眼睫毛,紧紧抱住了主人的身体。
他和她一样,拥有暖暖的温度。
主人的身体碰到了软的如棉花糖的肌肤,那一股股温度流遍他的身体。他双手紧紧抱住,猛地睁眼。
眼前只有模模胡胡,没有温度的娃娃。除此,只剩书桌上微亮的夜光铅笔,和狼藉的杂物。他摸摸左边桌子上电灯的开关,带上了那幅巨大的眼镜。
一切瞬间清晰。
房子里还是一样,永远只有他一个人。他就像被遗弃的小狗,被人遗忘在冰冷的角落。
只是在冥冥之际,他朦胧般看到了娃娃的笑意……
四
洋娃娃再度温暖了主人的身体。就像曾经的他,捡到她时,温柔的放在怀里一样。
主人是一个命苦的孩子,父母早逝,双腿残疾。在学校里没有人看的起他,也没有人和他玩乐。他就像失群的孤雁,一个人茫然若失。
就在主人生日的那晚,天下起了大雨。
主人艰难的动着轮胎,在垃圾桶旁,找到了浑身脏兮兮的她。她把他抱在怀里,若亲人一般。
此后的每个日夜,洋娃娃不再孤独,主人也有了亲人。
洋娃娃从心底爱上了孤独的男孩。
洋娃娃曾经想,有朝一日,自己要成为他的妻子。不离不弃,在他身旁,永生永世的看着他、照顾他。
如今,生命之种,终于将在她身上绽放……
五
“今天我们班转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热烈欢迎。”
啪、啪、啪————
老师笑眯眯的看着她。她不知。这个女孩,为何水汪汪的蓝眼睛这么大,为何发如丝绸?
“……我叫叶灵,是中美混血儿。家人都死了,只剩我一个。但我不会把伤痛带给大家的。”
洋娃娃浅浅的笑意,惹来了满堂人的呼喊。只是她没有听到她想听到的熟悉音节,仿佛一切都和那个音节无关。
她望了望坐在轮椅上的主人,正在最后一排,看着窗户外的风景。风吹动了他的头发,他把眼睛拿下来,擦擦清清的眼泪。
洋娃娃的心被刀子划出了一道,心痛的伤。
她漫步走下,走到主人的身旁,甜甜的笑着。洋娃娃把细腻如玉的手,伸向了他的脸边。
“请多指教。”
只是主人的脸始终盯着落叶的枫树,没有离开那里一次。
“不需要。我七门功课都不及各,对你是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况且,……我还是个残废。”
主人忍着泪,平静的看着枫树。叶子又随风而落,落在了窗户的台上。
洋娃娃低着头,流泪。粉蓝的外套干净如雪,风吹过来,衣衫微动,还有淡淡的昙花味道。清新,愁怀。
教室里乱了。
或者说,在她踏入教室的一刹那,就没有安静过。
洋娃娃抬起头,凄然道:
“老师,我可以坐在这个位置吗?”
同学连老师一并安静,举目诧然。
“……如果你不嫌不方便的……”
“无妨。”
她坐在了主人的身旁,安静的看着他。只是主人还在看窗外的,寂寞枫树。
六
“……叶灵。这道题,你看怎么做呢?”
“这样。”
洋娃娃笑眯眯的解出了答案,给了前面脸红的男生。
只是这条队,仿佛长龙一般,绵延不绝。洋娃娃看不到队尾,但他却看得到有男的、女的、面生的还有面熟的。
这条长队直到上课才会慢慢遣散。
“叶灵。回答贞观之治。”
“唐太宗李世民在位23年,使唐朝经济发展,社会安定,政治清明,人民富裕安康,出现了空前的繁荣。由于他在位时年号为贞观,所以人们把他统治的这一段时期称为“贞观之治”。“贞观之治”是我国历史上最为璀璨夺目的时期。”
老师满意的点点头。
“同桌,坐着回答开皇之治。”
主人没有动静。只是脸红若紫。洋娃娃直到孤傲的主人不会接受他的帮助,他唯有使用许愿精灵的魔法,替他回答。
“啊……开皇之治。隋文帝完成统一大业后,加强中央集权,开创三省六部制,改革地方官制,并开创科举制度,对以后王朝影响深远。隋文帝还大力发展社会经济,继续实行均田制度,调整赋税制度,兴修水利,注意节俭。这样隋文帝统治时期内积累了大量财富,社会安定,百姓安居乐业,社会繁荣,形成开皇之治。”
老师惊奇的看着平时一窍不通的他,竟说不出话来。
洋娃娃的粉红色魔法,悄悄松开了,她在心里,替主人暗暗送了口气。
“那影响是什么?”
洋娃娃猛地一惊。
“给了他儿子挥霍的资本。”主人幽怨的答道。
洋娃娃来不及的魔法在手上冷掉,她的心,结了一层霜。
七
夜里和曾经一样,她变为木呐的洋娃娃,主人用温水清洗着她。
只是这次的夜晚,主人趴在她身上,哀伤的哭着。许久。
八
一个月平静的过去了。
主人一句话也没有对她说过,她也只能无言的照顾着他。
她用魔法得来上好的面包,主人却从来闻也不闻。
她夜里听过主人的梦呓,他很想吃,但他不能,因为不好意思。洋娃娃想笑,想笑,却笑不出来。
终于到了早晨。
洋娃娃在主人走后,和从前一样,用魔法暗中保护着他,直到轮子滚到教室。
第一节课,主人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睡的好甜。
第二节课,主人的口水流到了洋娃娃的桌子边……
第三节课,洋娃娃叫醒了他。
“……是班主任的课。”
主人揉揉睡眼,闻到了昨日给他心爱的洋娃娃洗身体的香皂味。
他第一次盯着洋娃娃,洋娃娃也第一次和他双目接触。洋娃娃美丽勾魂的双目无限柔情,脸边有微微红晕。
洋娃娃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咚咚……
他的脸越来越近。洋娃娃双手紧握,香汗淋漓。
咚咚……
“我饿了。”
“……”
九
从此。主人每天都吃着她带来的面包。脸色慢慢红润。
主人心里一直很疑惑:为何她这么像自己唯一的伙伴,为何她的体香,他总也戒不掉?
夜里他看着洋娃娃,心里已经清楚。
只是,他不信。
他也不再,对着洋娃娃说话。
十
洋娃娃悲伤的望着不再对她诉说心声的主人,她想,主人抛起了她。
洋娃娃的眼睛从那时开始,总挂有浅浅的泪痕。
十一
“这道题……这样……”
“我讨厌他们排着队问你题,叶灵。”
洋娃娃一愣,兴奋的放下了手中的笔。甜甜的微笑从嘴边升起。主人终于,叫自己的名字了,她想。
“瘸子,你敢这样说话,我打死你。”
洋娃娃低着头,被阳光照得发亮的长发隐隐下垂,盖住了她的眼睛,仿佛是冰凉的睡美人。
“焚烧。”她冷冷念道。
那个人的身体开始燃烧,在场的所有人都开始尖叫。主人冰凉的手从背后抱着了洋娃娃,双手放在她的腿上。轻轻盖灭了闪烁的魔法。
“熄火。”她轻道。
十二
两人从此坠落在了爱河。
她每天帮他买饭、推着他上厕所、只要他想去的地方,她都推着他。
后来,慢慢长大后,他们结了婚。
洋娃娃答应他不再使用许愿精灵的魔法,一起共同劳作、共同嘻闹。
而他也答应了洋娃娃定下的誓言:
她不再是任人像垃圾那样丢弃的娃娃。如果她被丢弃,她就会先杀了他,然后再自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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