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苍本该入朝为官的。那年的会试赢得漂亮,人人都说这回的武状元非他莫属。
廉苍他爹就是个将军。早些年因为太刚正而被发到偏远的地方做个不大不小的官。年少气盛,也是赶个人潮:廉大人一气之下辞了官带着老小回家种田。开始时倒也自足自乐,时间一长不免的难受。特别是乡绅那窥探的目光扫过他家东边的矮墙时流露出来的那种鄙夷,让他愤怒。一年年的过去,廉大人等的头都白了也不见有人请他再回去赴任。打听一下,才知当今的天子已经不是自己浴血奋战时的那个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也许是损失,也许是机遇。
殿试那天廉苍装扮的意气风发。本就英俊的少年更加挺拔。天子的黄袍盖住了一大块地毯,底下黑压压跪了一片人。廉苍跪下时就在想着:他已经状元登科,光宗耀祖戴着红花了。
果然,对手虽强,与他来讲仍是不堪一击。擂台上的廉苍凌厉干脆,潇洒中带着谦恭。天子虽隔着黄帘依然看得清楚。悄声问太监:这少年姓甚名谁?太监尖着嗓子细细的说来,天子暗暗点头。
当天夜里廉苍醉倒在路口,嘴里含混的只言片语透露出他对将来的期待。一张微红的醉颜上稚气的笑,让人心疼。他被小二送回住处,小二还殷勤的收拾了他口中的秽物。
放榜那天廉大人也颤巍巍的从乡下赶来。爷儿俩把皇榜从头看到尾也没找着廉苍的大名。老头子一急,抽了过去。廉苍耐着性子三番五次去求见当初的考官,原本热络的大人们居然都避而不见。最后一个小官终于看不下去,偷偷告诉他:状元爷是天子钦点的,叫廉庄……廉苍眼前一黑,复又听那人说:原来,天子身体欠安,当日回宫以后只记得一个“廉”。太监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大笔一挥红勾画在头一场就给人踢下擂台去的“廉庄”上。
在那些官员看来“苍”和“庄”本也不差什么。底下的也混个忠心为主,谁敢驳他的意?
廉苍谢了小官回来,依旧找到那个酒馆混了个酒饱。半夜给小二轰出来,掏干净了钱财。廉大人回家后一病不起,不久亡故。廉苍经人游说进了鹊南楼,这是几年后的事了。
那日和风生阁的遥临一块喝酒,说起这段往事。廉苍自嘲:“拼的过万夫之勇,拼不过一君之言啊。”遥临拍拍他的肩膀:“个人有个人的福分,莫强求。”廉苍抱着遥临的胳膊:“兄弟,我才不悔!他娘的当初要是真当了武状元,可就见不得你啦……什么奋勇杀敌,什么战死沙场……还不如舔刀子来得痛快!那天惹了老匹夫,一晃眼……都是混蛋!真脏……真他娘的……脏啊!”只听“哇”一声,吐了遥临一身。他抬头傻笑:“兄弟,你好福气!白阁主他…·他……”
遥临扶着烂醉的廉苍,深深的叹了口气。一步步走向看不到头的路。
夜还长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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